提到赖明山,曾子贞说:“老实人,就该老老实实地过活,没有那个本事,就不要去惹麻烦。”
出狱后平静了一年。就有一个人来,叫赖明山去做地下党的工作。不久,那人叛变,把赖明山供出去,又被国民党抓到高兴乡的竹篙山集中营,打得皮开肉绽,差点儿送命。
好不容易,熬过那段流血的日子。“文化大革命”,赖明山又成了叛徒,被揪斗,整得死去活来,一辈子吃尽了苦头。
红军北上后,曾子贞夫妻象没娘的孩子一样,低人一等。因为她原先到处唱歌,名气大大,认识的人不知有多少,随时都有灾祸降临。
那段日子,是曾子贞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由于白军的搜捕,曾子贞有4、5年不敢上街抛头露面。后来,风声不紧了,曾子贞曾悄悄地上过一次街。
来到县城筲箕窝,这原是红军送兵的地方。
睹物思情,正怀念红军。冷不防,有个摆盐摊子的女人窜出来,一把揪住曾子贞的头发扭打起来。
原来,此人就是蕃薯婆,她的小老公被曾子贞唱歌扩了红。
蕃薯婆一边揪打,还一边哭骂:“打死你去,打死你去,就是你,宣传我的老公去当红军,弄得我现在当寡妇婆。弄得我的小孩没有爸爸……”
此女人是个有名的泼辣婆。曾子贞挣扎着要走脱,不意,又有几个妇女,闻声扑过来扭打曾子贞,有的用手指拧,有的用指甲掐,有的用牙齿咬,蕃薯婆脱下鞋子用鞋底打她的脸。片刻间,打得她鼻青脸肿,鲜血直流……
这时,曾子贞已被打倒在地上,躲没处躲,藏没处藏。她是被别人骂作‘土匪婆’的女人,挨了打也只敢叫喊,不敢还手。
打人的也在尖叫,挨打的也在尖叫,尖叫声引来了一群群观看者。
“蕃薯婆、三女子……不要打人家了,都是你们自己的命不好,去怪别人家有什么用,不要去打人家。”
上前劝解的人,是个算命先生。算命先生的话,一般都是很灵验,很有权威。声音也不算大。
“蕃薯婆,我看你的命是蛮苦,没有那个人救得了你。”
像触了电,刹时,蕃薯婆楞在那里不动,久久不吭声,众女人也不约而同停了手。是呀,命里只有半斗米,走遍天下不满五升。自己的命不好,又怪得了谁呢!
这当儿,遍体鳞伤的曾子贞捂着脸,一瘸一拐,狼狈逃遁。受伤最重处是嘴巴,上下嘴唇都高高地肿胀,有几处还被掐破了。别说唱歌,就是说话、吃饭、喝水都十分困难。
“你这张X嘴,看你还敢不敢勾引男人去当兵!”
尖锐、刺耳的毒咒,一遍又一遍久久地回响。
伤在身上,疼痛在心。身上的伤痕一、两个月才消失,心内的伤痕镌刻永远。
当街受辱,给曾子贞带来极大的刺激。伴随着尖叫声,那拼命的掐、拧、咬,凝聚多少暗怨、夙恨呀!如果是白军,或者地主还乡团打骂自己,理所当然,完全可以理解。但,却偏偏是自家姐妹、红军家属,用发自心灵深处的怨恨,殴打自己,要与自己拼命。
无意之中,自己竟成了两边的仇人。天啊–这么多年的扩红,自己是在为穷人造福,或是造孽呢?
那些个无尽的朝朝暮暮,曾子贞生活在黑暗之中,时时反省自己的革命生涯:
一方面,曾子贞认为自己没有错。为了革命,她不但先后把自己的两个丈夫送上前线,还把自己四个兄弟,都动员上前线,全部英勇牺牲。作为一个女人家,自己还拼命上前线,虽然没有阵亡,那是白军的炮火没有瞄准自己,但是,自己至今仍在承受着最大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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