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大司马（9）丨古宅沧海难为水——远去的乡愁和一帘幽梦

题记：

一栋古宅引起的百年世纪话题

一个家族折射出几个世纪风云

一座城市反映出千年民族缩影

内容提要：历史上合肥四大家族之首的龚氏，在明末崇祯年出了个“进士”，到清初康熙年，他先后担任朝廷兵部、刑部、礼部最高长官。但却背负三大罪名险些身败名裂？满腹经纶的他与熟通琴棋书画的秦淮名妓之间的旷世之恋，为何又被社会舆论骂为“沉迷声色”？他到底何德何能三起三落最终被康熙大席册封成为……

龚大司马（9）

康熙，是中国历代帝王不仅在位时期最长，而且也是文韬武略最突出的一位皇帝。他让分裂的华夏大地实现多民族统一，并从衰败走向鼎盛。开启了中华民族最辉煌的“康乾盛世”的伟业。

（图片说明）康熙帝画像

康熙14岁废掉辅政大臣鳌拜开始亲政，当他雷厉风行釆取改革朝政朝纲，恢复内阁制度，重用汉臣等一系列解决当时外患内忧的政策时，一个来自中原的“合肥人”进入康熙的视野。在新成立的内阁中先后被任命为礼部尚书(相当于现文化部长或宣传部长)、兵部尚书(相当于国防部长、军委参谋总长)、刑部尚书(相当于最高法院院长）。这个人就是后来被康熙爷封为“龚大司馬”的合肥龚氏第七世龚鼎孳（1616—1673）。

（图片说明龚鼎孳画像）

龚鼎孳1616年出生于合肥一个名门之家，他的叔伯龚萃肃是合肥龚氏第一位考取进士的龚家六世。其胞弟龚鼎英同年考取举人。而龚鼎孳一出生就少年早慧。十二三岁便精通八股文且擅长诗作古文，明崇祯七年成为全国排名第74名举人，经过“乡试”类似全国统考获得了全国第71名进士。去湖北黄州府蕲水县当了县长弄了个正处级。

时值明朝末年，到处农民造反，县长龚鼎孳镇压起义军张献忠有功，朝廷封“给事中”（准副部级）被中央调往京城另有重用。

在康熙元年皇帝亲政后大量启用汉人的背景下，龚鼎孳因才华横溢被请进中央内阁。当时康熙皇帝面对北有沙俄，西有蒙古，南有明郑残权及内有四藩作乱的复杂局面。特别是面对吴三桂大规模的叛乱，年轻气盛的皇帝决定用重兵解决内外交困的矛盾。做为手握军权的重臣，龚鼎孳在朝廷的权利及作用可想而知。可以说：康熙爷年轻时推动内务改革及对外武力解决的强悍做法，及其所取得开创“康乾盛世”的宏伟大业，龚鼎孳是做出了不可磨灭的突出贡献。

（图片说明张献忠画像）

此时的龚鼎孳可以说在文学上也是广闻博学、诗文并工且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为后来成为江左（江南）三大家之一奠定了基础。

当年，年轻气盛，踌躇满志的龚鼎孳并没有直接去京都履新，而是身佩长剑怀揣银元顺道去了与京城相望的夜夜笙歌处处烟雨的浪漫之都——金陵秦淮河畔。那里是文人骚客聚集之地，是公子少爷风流浪荡之处，也是官宦达人揽月销魂之所…… 更是莺歌燕舞集合了中国最美貌妓女的大舞台。而有一个名满华夏的女人让文中主人公丢魂落魄流连忘返。她就是被称为秦淮八艳之首的名妓“顾眉”。

世上最美的名词放在顾眉身上可能都逊色。她不仅琴棋书画，吟诗曲赋样样精通，而且待人接物，床第之间门门叫绝。有人为她自杀，有人为她决斗。总之，约她的人要整天排队。

顾眉，也称横波夫人，后受皇帝诰封为“一品夫人”

刚刚取得功名的龚鼎孳慕名前来就是要会会这位秦淮名妓。

龚大官人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老老实实排队，他直接挑开“眉”字门帘走进闺房，只见一公子坐在顾娘娘身边“磨叽”，顾美人头都没抬看看来人是准。龚鼎孳浑身一颤“这尤物如天人下凡啊”。连忙退出房间，找到“阿姨”随手一块银元，让阿姨进去告诉那公子说：有大官员来了有，快滚！。此计奏效后，龚鼎孳慢慢踱步走进眉楼。而这个名妓竞然头都没回，给了他一个背影……

已经是省部级的龚大少爷撩妹子的本事也很老道，并不急于宽衣解带，而是把他“才华横溢”文学功底发挥的淋漓尽致。上演了一场“才子对佳人”的艺术绝唱。那一晚让龚鼎孳有如脱胎换骨般终生难忘。他并没有像一般嫖客那样逢场作戏，而是临走前在妆台上丢下一张纸，写下两个字“求婚”。而顾眉不愧是名妓，男人的这种把戏见多不怪，根本看都没看，继续干她的老行当“接客”。

顾眉 影视图

史书记载：龚大老爷硬是在秦淮河畔泡了近一个月，才悻悻离开。这一个月他诗性大发，一共创造了情诗一百多首，基本上都是写给顾眉小姐姐的。这些诗词雅俗共赏，大多可以传世。最有名的一首就是那首“求婚诗”：腰妒杨柳发妒云，断魂莺语夜深闻。秦搂应被东风误，未遣罗敷嫁使君。

龚鼎孳书法

分别后他俩仍是书信鱼雁往来，龚鼎孳被顾眉的才艺和品格深深吸引，写了无数热烈的情书满纸只有化不开的爱意。其中“晓窗染研注花名，淡扫胭脂玉案清。画黛练裙都不屑，绣帘开处一书生。”的诗句表现了他初见顾眉既获红颜又得知音的喜悦。

龚鼎孳赴京后，朝廷给了他一个“谏官”的职位，这是个专挑官员毛病的职位。他倒是忠于职守，大公无私也书生气十足，没多久就谏掉了不少大官，甚至一些省部级大老虎也一一拿下，可沒多久就遭人报复，陷入困境。

而金陵秦淮河畔顾眉的红尘情歌也越唱越衰，一会儿有人得不到红颜为她自杀，一会儿有人怒发冲冠砸了“眉楼”，尽管她后台也硬，黑白两道出面该抓的抓该打的打……一一摆平。但是，时间久了也不是个事儿，保护伞出面劝她，找个人嫁了算了，该收就收。顾眉左顾右盼：公子哥儿大都不可靠，官员老板都是做戏。她想到了龚鼎孳，这人有情有义，那么多人想玩我，只有这个人想娶我，何况他风华正茂名扬天下与自己十分般配。这顾眉的书卷气也决不亚于那些风流才子。她的诗作清丽幽婉，工诗词画兰花才艺双绝。著有《柳花阁集》传世作品集。

（图片说明秦淮八艳——顾眉 画像）

顾眉关了阁楼，千里迢迢去京城寻夫，一路颠簸流离见到龚鼎孳时，只见他己经是蓬头垢面，正处潦倒落魄之际。两人见面后抱头痛哭相拥互慰。见面不到五十天，龚鼎孳再次遭人陷害被投入大牢。顾眉不离不弃每天按时探望直至龚鼎孳出狱。这是患难见真情的义，让龚鼎孳不顾家有原配，而正式纳顾眉为妾，从此掀开了这对才子佳人历经磨难的旷世绝恋。

明朝未年，官腐民反。连年灾害。年轻的崇祯皇帝殚精竭虑，终究逃脱不了大明江山走向末路的结局。皇帝去景山上吊了，龚鼎孳帶着爱妾顾眉跳井自杀（史料有说跳井避难）。就算是枯井粮草充足但在井下呆多久才能出头？估计结果也是死定了。两人后来被人救了出来。李自成（闯王，农民起义军领袖）进城称帝，龚鼎孳被任命为“直指使”（巡视员，依然为副部级）。后来有人置疑他为什么跳井不死。他说，顾眉就是我的命，活着只是为她不为王”。来表明他对顾眉的真挚之爱。

（图片说明李自成画像）

不久，李自成兵败，清兵压境。又是龚鼎孳带人打开城门，迎接清兵，就此留下了叛国失节的终身污名。就连多尔衮（清朝开国大将）也嘲笑他这样的人不得重用。

在这兵荒马乱三朝更迭农民起义军溃败各地土匪横行的年代。家里突然传信，龚鼎孳父亲去世！一方面朝延处在风雨飘摇的动荡之中，另一方面交通也被土匪贼兵割据。龚鼎孳没有选择回家奔丧而是留在京城。

自古忠孝难两全！龚鼎孳开门迎接清兵入城及与顾眉的爱情和未回乡奔丧这三大“污名”遭到众多政敌攻击斥之为“贪生变节”和“沉溺声色”并“大逆不孝”。

（图片说明清军入城 影视图）

顺治三年，龚鼎孳多次遭人陷害贬官削职甚至还流放广东，仕途坎坷三起三落人生落到谷底。直到顺治十三年，皇帝念他为才华召回京都到国防部（兵部）封了个“给事中”，为正部级。

顺治退位，康熙亲政，龚鼎孳迎来自己的高光时刻，得到皇帝的信任，发挥了自己的才干，鞠躬尽瘁死而后己，辅助皇上，升任副国级，终成人生大礼。

此后，龚鼎孳获康熙皇帝亲赐“龚大司马”封号，政府举拨款银、修建了当年合肥第一牌坊。据项有彬全集中《似水年华》介绍：当年合肥仅是小县城，却以人才济济享誉中原，明清时期共出过约180多位省部级干部。所以牌坊众多，大都聚集在前大街（今天长江路），从西大门进城直到四牌楼“牌坊林立”。而西门进城第一个牌坊高大宏伟，就是康熙大帝亲赐给龚鼎孳的“龚大司马”牌坊，彰显其威风凛凛，被誉为合肥第一坊。

（图片说明合肥四牌楼旧照，1949年）

在这期间，龚鼎孳也曾携“横波夫人”（顾眉昵称横波）数次回到合肥，住在他胞弟龚鼎孠建造的“龚家花园”（后来更名稻香楼）度假。稻香楼解放后成为安徽省委省政府接待场所，是众多国级领导人下榻的的宾馆。

1673年龚鼎孳病逝，家人把他葬在合肥肥西（县志有记载）。四百多年的风云残卷，如今已经找不到当年的龚大司马的陵墓在何处了……。

由于龚鼎孳历史上三大“污点”被人反复渲染，无端放大，所以打开史料，各种负面内容占具主要版面。但所有的史料都承认他在推荐贤良，提携后辈方面不懈余力，甚至收容资助落泊文人以发挥他们的作用而受到文学界的好评和尊重。

（图片说明合肥龚氏 家谱）

笔者认为，第一，龚鼎孳与顾眉的爱情是一对情投意合才子佳人的绝配。经受了封建礼教的挑战，实现了志同道合的理想选择。顾眉一直陪伴龚鼎孳直到她逝世，两人之间的优雅情书也己留芳百世。如果仅以顾眉曾是一个妓女而给予龚鼎孳“沉溺声色”的骂名明显没有道理。第二，如前所述，龚鼎孳没有回家奔丧，是因为受到国破家亡的客观环境影响，“忠孝难两全”己多次为历史证明这不是罪过。第三，开门迎接清兵为“变节求荣”。不能离开当时的客观现实：来自北疆的女真部落在逐渐强大之后，先后灭辽破金，成为中华最强大的军事集团，他们在结束了李自成的统治之后，统治中华之后，汲取汉文化，迎来康乾盛世（俗称清三代）中华文明的鼎盛时期，为中华民族在世界堀起做出贡献。

（图片说明万国来朝图，创作于乾隆年间）

另外，面对兵临城下如负隅顽抗必遭屠城的恶果。不如议和以免伤害无辜百姓。事实证明后一步棋，成就了大清帝国也保护了中华民族的基因！这让我们想到了解放战争期间北平解放之前的国民党傅作义将军和平起义之举……为此，我们应该予以理解。

何况，龚鼎孳性格刚毅，忠诚朝𨒂＇，抨击贪官……引起众多政敌疯狂打击及污蔑陷害，导致他几乎身败名裂，这也是他背负恶名的根本原因。

最后，应该感谢安徽省政府，安徽人民的远见卓识。用对历史负责的态度给予他应得的评价和位置。在新建成的安徽名人馆，在五千年历史岁月中涌现出众多叱咤风云安徽名人的群英谱里我们看到龚鼎孳的身影，笔者在一年前访问该馆时竟冥冥之中有一种感应。没想到这一张照片（见图）成为本章节最完美的诠释！

（图片说明笔者于2019年访问安徽名人馆，在馆内与“龚鼎孳”画像相遇）

龚大司马，永垂不朽！

（未完待续）

下期提要：合肥龚氏家族之所以成为四大家族之首并开枝散叶持续了三百年，除了龚鼎孳影响力之外，还有合肥龚十二世，清末著名外交家，清政府驻英法比利时公使龚照瑗，及民国总理龚心湛等为代表的龚氏族人登上历史舞台。尽管他们只是历史洪流中一束浪花，但这种满门“精英”并助力推翻旧社会的进步行为，受到了新时代的尊重。但辉煌也有落幕的时候，留在合肥的龚家后人与“龚家古宅”的故事陆续登场，敬请关注。

精选读者评论：

合肥电视台原副台长 曹亦农：拜读老宅烟云系列文章，细品合肥城中的古风古味。年代久远，历史绵延数百年，几代名门家族画卷翻开，十分神往。文章史感厚重，文风朴实。将多重历史照片精心选用，图文并茂，对比鲜明，印象深刻。合肥的古城有着江淮之间城池地域风貌和特点，与合肥人的性格特征一样，多为南北兼具，集豪爽义气，智慧善良纯朴于一身，构成合肥城市传统文化的传承特色。所以有时候读着回忆合肥的文章，一点一处，一人一景，往往非要在合肥生活过的人，熟悉合肥三短两语的故者才能认同，并且撞击出感动和火花。而对合肥历史的回忆，以及合肥数代名门家族记述。更是需要作者付出更多的耐心，细腻。从更多的细节着手，款款道来，缓缓倾诉。唤醒读者对这座城市的历史记忆。感悟和体会这座江淮城市二千多年积累下来的文化底蕴和魅力！这也正是作者用文字和图片的真诚对比，直至从几代名门家族的生活回忆及碎片间隔的叙述中所尽心表达的主题。十分珍贵。也静待后续文章的精彩。 

安徽省政府文史馆馆员、安徽历史文化研究中心主任翁飞博士：一栋有百年历史的九进二十九间房的“董家老宅”道出董季平与合肥四大家族之首的龚家四小姐夫妻关系，而“龚家大院”就在附近…  龚维芸为何下嫁董季平？而四大家族的排名为什么又深藏玄机？他们的家族故事为什么又是半部合肥史？乃至在风云变幻的时代他们甚至能影响到大国变局？文章精彩，值得期待！

建华：合肥拱辰老街虽然现在改建尚未完工，显得有些滥缕。但在作者笔下流淌出那些曾经经历的过往，已离我们而去的那些栩栩如生的故人却好象就在眼前那么清晰那样动人……朋友们，这篇大作值得一看!

殷强：这个系列连载完了之后应该编排成书出版！

仁者：不断等待此文更新！用文字推动老宅改造，真巧力也！合肥现存文化遗产太少，老宅历史文化价值巨大，应予保护改造！

贤东：好看，一部家族故事，半部合肥史，文笔大气，有线条有格局，实乃合肥大宅门，拍电视剧一定精彩有味!

陈玉明：既有文学故事又有家史的记述，还有珍贵的照片，读来深入其境，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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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项翔（笔名杨羽），1955年出生于合肥，82年毕业于西南交通大学（电机系本科）。1990年赴澳洲留学，91年创办《焦点》杂志。逐渐形成报纸、电台、电视及网络媒体综合型华媒集团，当选为第三届海外华文媒体协会主席。现旅居澳洲，1998年获颁发太平绅士称号，出版“行在天涯、爱在澳洲” 40万字游澳三步曲等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