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国敏 26集电视连续剧《山里人闯上海》

第三集 非标风波

3-1

白天。

初春田野 ,油菜花一片金黄。

王华堂开着一辆桑塔纳在公路上飞驶。他心情沉重地凝视着窗外。

桑塔纳驶过杭嘉湖平原;

桑塔纳驶过浙南山区;

桑塔纳驶过闽浙交界的汾水关;

桑塔纳在闽东山区公路逶迤;

桑塔纳驶近鼾村。

路边一株大银杏树下围着几个孩子朝树上看,树梢上有一个孩子正掏鸟窝,树枝儿摇摇晃晃。

孩子们惊慌尖叫:“下来,危险……”

王华堂停车,下车,朝树上喊:“下来!下来!”

树上孩子惊叫:“爸爸,爸爸,我要跳下去,你接着我……”

说时迟那时快,王华堂还没反映过来,王家雄已飞离树梢,王华堂张开像树杈一样双臂,把孩子接住。

王华堂:“家雄,你真皮!”

王家雄:“爸爸,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我们想死你……”

王华堂热泪盈眶。

3-2

夜。

鼾村,周书贤家。王华堂与周书贤对酌小饮,桌上摆着简单的花生米、香干、笋干、香菇等小菜。

周书贤:“我分析龙哥对你有两条意见,但他没说出来。一条是你招收了孔廉和浦新,事先没跟他商量,这条,与我有关,我没跟他打招呼;一条是你答应老方寄存那批货,也是事先没和他商量。”

王华堂:“这有错吗?”

周书贤:“对合作共事的人来说,这事先商量通气是十分重要的。”

王华堂:“那他为什么不说?”

周书贤:“可能,你那时感觉太好,有点高兴过头,目中无人吧!”

王华堂:“可能……龙哥一走,我好像没了主心骨,这几年多苦多累,都没想到回家,龙哥一走,我就特别想回家,特别想回到你这儿……”

周书贤:“要找到龙哥,上海场面只有他有办法。”

王华堂:“那是。不过我是想请你出山去上海,我们一起干。你在能压住龙哥!”

周书贤:“我能干什么?一个乡下村支书到上海滩,那不出笑话才怪。”

王华堂:“叔,熟悉了就没什么了不起。”

周书贤:“啊,华堂,你真是长进了,你知道你这句话出自哪里?”

王华堂:“哪里?”

周书贤:“美国的一句谚语。”

王华堂:“美国?我哪里知道,我是自己体会的。上海你不了解它,它很神秘,上海人你不了解他,他有莫明其妙的骄傲,一旦你了解了,他也没什么了不起。上海人,可好了!”

周书贤笑:“我给龙哥打个电话……”

周书贤拨办公室上程控电话。不久接通。

周书贤:“……老弟,好久没给你打电话了。”

黄江龙(声音):“老班长,你把老弟给忘了…… ”

周书贤:“是给忘了。周孔廉、浦新要去上海你们那儿打工的事我没有事先和你商量。”

黄江龙(声音):“老班长的话就是当年的最高指示,不用事先商量。”

周书贤:“听说方师傅寄存货物也没事先征求你的意见?”

黄江龙(声音):“老班长,江湖险恶你是知道的。做生意不能凭朋友感情。”

周书贤:“是呀,朋友是朋友,市场归市场,华堂幼稚,我向你赔不是!”

黄江龙(声音):“幼稚要吃亏的……好了,老班长,先这样,我正谈着一件事……”

周书贤:“江龙、江龙,你能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黄江龙(声音):“我不能告诉你,也许我就要离开……”

黄江龙挂断电话。

王华堂、周书贤相视无语。

王华堂:“龙哥一走,我没了主心骨,我们还想发展,可我一个人精力有限,才智有限,孔廉、浦新还没成熟,我就想起你这个‘乡村吴用’。”

周书贤:“其实我也很想去,到上海发展大道一条。但是,我们鼾村、我们闽东也要发展,虽然前几年比沿海发展慢点,那是因山区闭塞,观念陈旧,没有开眼看全国看世界。现在好了,党代会开了,新来的地委书记号召我们闽东老区人民大胆迈步、开拓创新,山海协作,生态发展,一个新闽东就要在东南沿海崛起……”

闪回:锣鼓喧天,鞭炮轰鸣,热烈庆祝党代会胜利召开的巨幅标语醒目。参加党代会的党员代表们兴高采烈、意气风发地走出大礼堂,周书贤也在其中……

闪回结束。

周书贤:“党员们又选我当支部书记,我只能留村里干了。但是我会与你们呼应,给你们送人,做好留守家属工作,鼾村上海遥相呼应。”

王华堂:“叔,听你的,有你这话,我们会放心去拼搏!我这次回来没带什么钱,只带20万元现金,送给村里,作为你们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第一笔赞助。”

周书贤:“华堂,全村群众感谢你!”

王华堂:“华堂感谢全村乡亲!”

王华堂从军用背包里掏出20万元现金放在桌上。

3-3

黎明。

鼾村赴上海打工的青壮男女集中村口与家人依依道别。王华堂一家和周书贤也在其中,铁蛋也在打工的队伍中。

王华堂母亲拉着王家雄站在一旁。

王华堂:“好好读书,不能调皮,过一阵子,爸爸回来接你去上海。”

王家雄:“我不去上海,上海不好玩……”

王华堂母亲:“傻小子,上海那是什么地方,还不让你去呢!”

王华堂母亲戳着王家雄的脑袋说。

王家雄:“爸,你在上海要娶老婆,一定通过我批准。”

王华堂母亲:“说什么话你!”

周书贤笑问王家雄:“这是最重要的,对吗?”

王家雄:“对。”

王华堂:“好,爸听你的。”

众人陆续上车,桑塔纳和一辆中巴缓缓开动,众人挥手告别。

3-4

夜。

王华堂、周孔廉,浦新站在黄江龙家门口,王华堂扯着嗓门喊。

王华堂:“龙哥,龙哥……”

立即有人应答,门吱呀呀开了,俏丽娇美的楚楚出现在门口。

楚楚:“房东搬走了,我是房客。”

王华堂问:“什么时候搬走?搬哪儿去?”

楚楚:“不知道……”

王华堂:“真是……”

楚楚:“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碰到他,我可以告诉你们。”

王华堂:“当然,当然……”

王华堂摸口袋没带笔、纸,倒是周孔廉掏出笔、纸,王华堂写后递给楚楚。

楚楚:“王华堂……好的,我碰到房东告诉他。”

王华堂:“谢谢,谢谢小妹……”

一行人离开,王华堂情不自禁回头看。

楚楚用上海话说:“再会……”

王华堂也用上海话回应:“再会……”

楚楚颔首道别,王华堂举起的手久久没有放下。

周孔廉说:“呃,我看怎么有点那个?”

浦新问:“什么那个?”

周孔廉:“一见钟情……”

王华堂:“说谁呢?”

周孔廉:“说你呀!”

石库门的里弄里三人笑声响亮。

周孔廉说:“走,喝酒去……”

王华堂:“嘿,可惜朱阿姨店盘了,要不然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认识。我到上海的第一餐饭是在她们店里吃的,那酸菜面、大肥肠味道,啧啧,至今还没有一家店能做得出来。这辈子我是绝对忘不了的。”

周孔廉问:“你不是说她家就在附近?”

王华堂:“是,就在附近。”

周孔廉:“也算你的恩人,我们拜访拜访她。”

王华堂:“对……”

3-5

夜。

另一石库门里弄,王华堂叫门。

王华堂:“朱阿姨,朱阿姨……”

朱阿姨应声开门:“谁呀,这么晚了……”

王华堂:“朱阿姨,我是王华堂。”

朱阿姨:“啊,华堂呀,什么风把你吹来呀……”

朱阿姨开门出来,喜出望外。

朱阿姨:“哎哟哟,来了这么多的人,来,进来坐,地方窄了些,过一阵子就搬家了,搬大的咯……”

王华堂:“这是我的新伙计,周孔廉,浦新。”

朱阿姨:“欢迎,欢迎……”

众人进入逼窄的小客厅。

王华堂问:“银娣呢?”

朱阿姨:“在她老公那边住。听说上级要分配大房子给她老公,我马上就要搬过去跟他们一起住了。”

周孔廉:“啊,银娣老公做什么的有大房子分配?”

朱阿姨:“你不知道呀,他去英国两年就分配回来了,在上海发展银行当行长,很风光的。”

王华堂:“朱阿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官怎么都不告诉我。”

朱阿姨:“我以为你们都知道了。你看, 你看,报纸上,杂志登了他好多事迹,什么老城隍庙里出来的金融家,什么上海十大杰出青年,什么国际十大青年金融精英……”朱阿姨掏出几张报纸和几本杂志,“上面都登着……”

周孔廉翻着报纸,杂志问:“朱阿姨,你这几张报纸这几本杂志能借我们看看吗?”

朱阿姨:“怎么不可以,你们全拿走都行,报纸、杂志就是让人看。我也没想到会找到一个这样的女婿。是我娘家的对面临街男孩,老工人家庭出身,当初也像你华堂一样,没钱、没房……结婚时是租亭子间住的,只办了一桌酒,会会亲戚,哪算什么酒席哟……”

周孔廉:“朱阿姨,那你现在一天到晚在家闲着享清福了。”

朱阿姨:“什么享清福?我是闲不住的,我就盼着银娣早点生个男的,女的,男女都行,让我早点抱上外孙、外孙女,我是太喜欢带小孩子的。”

浦新说:“那叫银娣赶紧生!”。

朱阿姨:“生,那么容易。再说,我那个女婿出过洋,有点怪怪的,说什么他是丁克族……我捉摸着是他不喜欢银娣,不想跟她生孩子。”

王华堂问:“有这么严重?”

朱阿姨:“哼,别看我是个老太婆,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3-6

白天。

王华堂办公室,周孔廉指桌上的报纸、杂志,对坐在茶桌旁王华堂,浦新说。

周孔廉:“他叫陆根宝,比华堂哥小几岁,出生于南市区一个普通工人家庭,1976年毕业于上海财经学院,是工农兵大学生,先后在北京、伦敦中国银行实习过。他在伦敦做外汇交易员期间,10分钟就为中国银行赚了十几个亿,被传为佳话;赴日本竞选过世界十大杰出青年,很不简单,前途无量……”

三人感叹、钦佩。

王华堂:“现在这么多人来上海投奔我们,按我们现有这样前店后坊的模式,我们需要很多资金,怎么办?只能找银行,跟银行打好交道。陆行长是一条门道,孔廉,这个门道你来攻关。”

周孔廉胸有成竹地说:“是。”

3-7

白天。

上海发展银行接待大厅,周孔廉焦燥地来回走动,不时向柜台服务员打听什么,服务员总是摇头,微笑鄢然。

三十出头的鄢萍款款地穿过大厅,她偶然回眸,看到洋不洋土不土一身西装革履的周孔廉,漫不经心地停下。

鄢萍:“你是找陆行长的姓周的先生吗?”

周孔廉:“啊,小姐,我是我是,我姓周,是华鑫钢贸公司的副总经理,我想见陆行长,一直约不上。”

鄢萍:“陆行长有那么容易约吗?”

周孔廉:“是,是,不容易……”

周孔廉满头大汗。

鄢萍:“但是,我可以帮助你约。”

周孔廉:“啊,太好了,小姐,谢谢你……”

鄢萍:“怎么谢?”

周孔廉:“怎么谢都行。”

鄢萍:“那我们先找个地方喝咖啡?”

周孔廉:“好、好、喝、喝……”

3-8

白天。

王华堂办公室,周孔廉向王华堂、浦新汇报。

周孔廉:“她在复旦大学读博士,专业电子商务,在商界找实践机会,和许多银行老板熟悉……咖啡喝了不知多少次,单也不知买了多少回,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

周孔廉耸肩摊手,一副外国人的派头。

王华堂:“付了学费,也有收获,学了洋人派头。”

王华堂调侃地指周孔廉对浦新说,浦新大笑。

一个员工走进办公室报告有人求见。中年人包全旋即走了进来,油腔滑调地对王华堂说。

包全:“王老板,我叫包全,外号‘包打听’,我听说你们公司有一批螺纹钢打算出售,我想看一看,有一家工地急需。”

王华堂:“什么螺纹钢?没有呀!”

包全:“没有。那堆在货场上1000吨国标HVB352、HVB400、20锰的螺纹钢是谁的?”

王华堂:“那是一个朋友寄的。”

包全:“谁?”

周孔廉:“方……”

王华堂喝止周孔廉:“呃……反正我们不卖”

包全:“不卖堆在货场上做什么?晒太阳?”

王华堂:“这不要你管。”

包全:“看来,你们这些小赤佬还不知道我‘包打听’是干什么的?好,我明天就让你们知道。”

浦新问:“知道又怎么样?”

包全:“又怎么样?明天你就知道怎么样。拜拜!”

包全转身悠哉悠哉出门。

王华堂:“孔廉,老方那批货龙哥叫你检测,你检测了没有?”

周孔廉欲言又止,左右为难。

王华堂厉声问:“到底检测了没有?”

周孔廉:“检了,检了……”

王华堂:“结论?”

周孔廉:“是非标产品。”

王华堂:“你为什么不报告?”

周孔廉:“我不敢报告,怕你生气。”

王华堂:“你不报告,我更生气!现在正在严打,如果被查出假冒伪劣产品,除了没收营业执照、罚款,法人还要坐牢的。”

周孔廉:“那是老方寄存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王华堂:“老方寄存,你有什么证据?老方呢?老方不是说要十天半个月,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为什么一直没联系?”

王华堂掏出手机拨号,对方无应答。

王华堂:“完了,我们真的上当了……浦新,赶紧找老方!”

浦新:“是!”

浦新飞也似跑出办公室。

王华堂焦急地来回踱步。

王华堂:“孔廉,赶紧找那个‘包打听’,看看他有什么要求。”

周孔廉:“好。”

周孔廉跑出办公室。

不一会,浦新气急败坏地跑回来。

浦新:“不好了,方师傅跑了,半个月前就跑了,家里是一把铁将军把门……”

周孔廉回来报告说:“‘包打听’说,没有100万休想摆平。”

王华堂抓住一个茶杯,猛地往地上砸,茶杯碎片飞溅。

浦新:“师傅,冷静,冷静,越在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浦新说着捡地上碎片。

王华堂目光突然落在挂在墙上的那个军用背包上,他想起给周书贤打电话。王华堂拨手机,两人通话,王华堂简要汇报。

周书贤声音:“要找到龙哥,这场面也只有他有办法……”

王华堂:“是!”

王华堂思忖着对浦新说:“我们找那个女的去!”

浦新说:“哪个女的?”

王华堂:“就是租在龙哥房子的那个房客,也许她知道龙哥的去向。”

周孔廉说:“去吧,死马就当活马医……我在家守着!”

3-9

白天。

浦新开着桑塔纳载着王华堂穿街闯弄急驶。

桑塔纳在黄江龙住处石库门弄堂口停下,王华堂下车向黄江龙住处走去。

楚楚拉着一个黑色拉杆箱在前面走,王华堂超过她时才暮地发觉,他回过身拉住楚楚。

王华堂:“小妹,你还认得我吗?”

楚楚上下打量,点了点头。她一身空姐打扮。

王华堂:“我想问你的房东情况。”

楚楚:“啊,我还没跟他联系上,对不起……”

王华堂:“我们公司现在碰到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找你的房东。”

楚楚:“那怎么办呢?”

王华堂:“你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他。真的,小妹,公司碰到难处,只有他才能帮助我们。”

楚楚:“真的这么重要?”

王华堂:“真的,真的……”

楚楚思忖着。

楚楚:“哎呦,那天好像他有说过到郊县什么龙湖钢厂……”

王华堂:“龙湖钢厂?好,好,我知道,我马上去找他,小妹,事成之后,我们一定要重谢你……”

王华堂转身就跑。

楚楚:“喂喂,我这几个月租金还没给他,你帮我拿给他……”

王华堂:“我替你交,我替你交……”

王华堂向弄堂口的桑塔纳跑去。

楚楚窃笑。

3-10

夜。

王华堂,浦新神情沮丧地从郊县龙湖钢厂大门出来。钢厂已经停止生产,黑灯瞎火,寂寥无人。

浦新开车,王华堂坐在副驾位上在夜色中逡巡。

一间小酒店,其装修类似朱阿姨那间小酒店,引起王华堂注意。他叫浦新停车,自己下车向小酒店走去。

小酒店里摆着三张八仙桌,酒客们正喝着酒热烈地交谈着。他们只顾自己倾诉,并不在乎别人是否在听。靠墙角的一张八仙桌上,只有一个酒客,他喝醉了,趴在桌面上酣睡。那身形,王华堂十分熟悉。他上前一看,吓了一跳,果然是黄江龙。

王华堂:“龙哥,龙哥,你怎么在这里?浦新……”王华堂大声朝外喊,“快来,快来,龙哥在这里!”

浦新下车跑进店,两人搀护着黄江龙出店。王华堂记起掏出两张百元钞票给店主,扶着黄江龙上车。

王华堂喜出望外:“龙哥,龙哥……”

黄江龙:“你,你是谁……”

王华堂:“我是华堂,王华堂”

黄江龙:“王华堂,你这个小赤佬……”

王华堂:“是,我是小赤佬,小瘪三,小流氓……”

桑塔纳在上海郊区夜色中飞驶。

3-11

拂晓。

天刚蒙蒙亮,十多辆汽车载着几十个当地公安派出所,工商所,质检所的执法人员把华鑫钢材贸易有限公司大门团团围住。

早有准备的华鑫公司员工臂扎红袖章,手执钢撬铁棍,在周孔廉带领下,森严壁垒地站岗放哨,不让执法人员入内。他们中很多是来自鼾村的青壮男女。

铁蛋头戴安全帽,手执铁棍站在最前面。

周孔廉像文革中的造反派头目,站在一张凳子上,捋袖抡拳大声发表演说。

周孔廉:“别来这一套,有话好好说,你们以为上海滩我没见过,当年老子来这里串联的时候,你们还穿开裆裤呢!老子当过乡长,乡长是什么?按你们上海话说,是专治小赤佬、小瘪三、小流氓的,什么阵势没见过?什么叫农民你们知道吗?中国革命靠的是农民,我这个乡长是专管农民的……”

执法人员甲:“这小赤佬,什么意思?”

执法人员乙:“莫名其妙!”

执法人员丙:“他就是不让我们检查吧。”

执法人员丁:“嗬,今天可是碰上小瘪三。”

执法检查人员用上海话议论。带队的人下车对周孔廉说。

带队人:“请你们公司的法人代表出来。”

周孔廉:“我就是法人代表。”

带队人:“不,你不是,你叫周孔廉,法人代表是王华堂。”

周孔廉:“他不在。”

带队人:“有他手机?”

周孔廉:“他没手机。”

执法人员甲:“这年头没手机还当老板?”

执法人员乙:“哈哈哈,真是农民……”

执法人员丙:“还想回到文革造反时代……”

响起一阵嘲笑声。

带队人:“小兄弟,我们这是在执法,”带队的人和气说,“你们知道,销售假冒伪劣商品是要吃官司的。”

周孔廉底气有点不足:“我们有什么违法?”

执法人员丁:“有人举报你们存有非标产品。”

周孔廉:“你有什么证据?”

带队人:“证据就在你们堆场上,那里有1000吨非标螺纹钢。”

周孔廉:“你怎么知道那是非标的?”

带队人:“知道不知道你让我们进去检查不就知道了。这里有我们质检所执法人员……”

周孔廉黔驴技穷,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浦新急冲冲跑进来,一迭连声喊。

浦新:“各位、各位,上级有指示,先到我们办公室喝茶、抽烟、喝饮料,中午我们老板请各位吃大餐……”浦新说着,朝周孔廉低声说,“放他们进来,别来硬的、来软的,老板说的……”

周孔廉莫明其妙。

3-12

白天。

朱阿姨家,朱阿姨生病躺在床上打电话。朱银娣端茶递毛巾伺候着。床前坐着黄江龙、王华堂,两人一副哀求神情。电话里传出陆根宝的声音,两人用上海话交谈。

陆根宝(声音):“姆妈,我跟他们又不认识,我为什么要帮他们?”

朱阿姨:“我跟他们认识,我想帮助他们,他们从福建乡下跑到上海,多不容易啊!”

陆根宝(声音):“这些乡下佬,小赤佬,没少给我们上海添麻烦。”

朱阿姨:“你别小赤佬,乡下佬的,他们中也有阿拉上海人。”

黄江龙点头示意。

陆根宝(声音):“他们给你什么好处了?”

朱阿姨:“非得给好处才帮人?我看他们吃苦耐劳,为人善良,你有办法,能帮就得帮。”

陆根宝(声音):“这可是违法的事,我不上这伊老的当。”

朱阿姨:“你只要说这是你们银行的抵押品,你们知道这是非标产品,正上报上级行等待处理就行了。过后他们马上进厂回炉。”

陆根宝声音:“妈,这是谁出的主意?这可是好主意呀!”

朱阿姨:“不管谁出的,你能办就得办,我银娣嫁给你,可从来没求过什么, 这次就求你了。”

陆根宝声音:“妈,妈,我答应你。不过,你可不能让银娣跟那个福建佬接触,我怕他们旧情复发。”

朱银娣、王华堂羞涩相看。

朱阿姨:“过去的事不要提了,你赶紧办。”

王华堂千恩万谢朝朱阿姨叩头。

3-13

白天。

华鑫钢材贸易有限公司大门口,周孔廉一行人让开,卡车怒吼着驶进大门。执法检查人员陆续下车把堆场团团围住。

周孔廉换副脸孔拱手作揖说道:“各位领导,各位同志请多包涵,先请各位到我们接待室抽烟喝茶吃点心,我们向各位详细汇报汇报情况。各位听了我们汇报之后,该罚则罚,该没收没收,该坐牢坐牢。我们从外地来上海谋生也是不容易的,请你们体谅我们这些上有父母,下有子女,谋生无门,找工作无路的乡下农民……”

执法人员甲:“别来这一套了,我们是执法的。”

执法人员乙:“谁上没有父母下没有子女,我们执法,不怕硬的,也不吃软的!”

执法人员丙:“走开!走开!”

周孔廉、浦新无言以对。

手机铃响,两人吓了一跳。一看是执法检查带队人的手机响。

带队人接电话:“我是……什么,暂时停止检查?撤?好……各位,暂时停止检查,撤……”

众执法人员:“为什么?”

带队人:“领导来电话了,这是上海发展银行的抵押品,知道是非标产品,暂时寄存这里,马上要进厂回炉。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认不得自家人,都是公家的,撤……”

周孔廉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抹满头汗珠。

员工们喜形于色地议论。

员工甲:“谁?这么灵光?”

员工乙:“王老板,肯定是王老板。”

员工丙:“不,我看是王老板找到了龙哥。”

员工丁:“对,非龙哥莫属。”

3-14

白天。

黄江龙走进自己原来的办公室,他身后跟着王华堂、周孔廉,浦新。黄江龙看着办公室旧貌依然,一件摆设也没有改变,十分满意。

黄江龙:“既然你们没有忘记我,我黄江龙也不能做无情无义的人。”

王华堂:“这回没有你龙哥,我王华堂怕要进上海监狱了。”

周孔廉问:“龙哥,真服了你,你是怎么想出这个主意呢?”

黄江龙:“其实,当初你们要摆平‘包打听’可能就没这档事。这路人是专吃软饭的。‘包打听’不卖帐,跟我们认识的人中唯有朱阿姨这条门道。能求动朱阿姨还是华堂的功劳,不过他是自己救自己,也没什么好论功摆好了。”

众人笑:“哈哈哈……”

王华堂: “我是自作自受。关键是我听了你的老班长说的,‘要找到龙哥,上海场面只有他有办法’。”

黄江龙:“老班长看来不仅是‘乡村吴用’,而且也是‘上海滩吴用’。”

王华堂: “不,龙哥,在上海滩,我们这些乡下人站得住脚,还靠你支持。”

周孔廉说:“这叫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

浦新:“龙哥加进去,不成了‘四个帮’?”

众员工:“哈哈哈……”

王华堂: “龙哥,我还没问你,你为什么把房子出租了跑到龙湖去?”

黄江龙:“说来话长。龙湖钢铁厂第二轮承包,我想把它包下来,自己控制生产,省得国标、非标的老受制于人。都谈好了,县里下命令不准办钢铁厂,污染太严重了,要改成开发经济房,廉租房……”

浦新嚷起来:“这好呀,这不是冲我们这些进城打工的人,我们这些农民工来的?”

黄江龙:“可我泡汤了。”

浦新问:“为什么?”

黄江龙:“我哪有那么多钱把钢铁厂地皮买下来?而且还要挂牌竞标呢!”

王华堂思忖着,许久他开口。

王华堂: “我们老家有一句谚语,叫做‘生意是真,本钱是假’。关键是开发房地产盖了房子有人要吗?”

黄江龙:“老弟,怎么没人要,现在上海缺多少房子呀!有多少人没房住呀!就说像你们这样涌进城的打工的人,多了去了……”

浦新悄悄问王华堂:“师傅,我们能做吗?”。

王华堂: “浦新,你有这个野心?”

浦新:“来上海就是有点野心,要不来上海干什么?”

王华堂笑看着浦新说:“说的真好,好像说到我心坎上。过去上海叫冒险家乐园,看来我们这班人中要出冒险家了。”

浦新:“师傅,你别笑,现在上海应该叫创业者乐园。”

王华堂: “我看,龙哥,这盖房子搞房地产开发我们可以试一试。”

黄江龙:“嗬,华堂,我真要对你刮目相看。华堂,你有什么好主意?”

王华堂掷地有声地说:“我们来开发!”

黄江龙:“我那天就是想这个事,边想边喝,不省人事了……我也想干,就是筹不来这么多钱。”

王华堂: “钱嘛,老方这批货进厂回炉非标变国标,可以借这笔钱用一用,老方真出现了来讨了,我们动员他参股。钢铁厂拍下来,我们可用土地抵押向银行贷款,这方面要再请陆根宝行长帮忙。另外我们还可以用钢材贸易作抵押向银行贷款。最后房子快建成了,可以先卖‘楼花’回拢一些资金再投入。 ‘生意是真,本钱是假’,我是看到很多老板都是这样做的!”

黄江龙问:“怎么样,各位,敢干吗?”

浦新说:“我敢干!”。

黄江龙问:“孔廉呢?”。

周孔廉:“我,我没把握。这要把我们所有的老本都搭上,万一输了呢?”

浦新说:“就是要赌一把。”

周孔廉说:“我赌不起。”

王华堂:“没把握,不勉强你,你就负责钢贸这一块,把生意做好,房地产开发我们来做。龙哥,你负责拿地,我负责筹资,设计施工,浦新负责销售,大家既分工又合作。我想,我们的口号应该是‘为打工者盖房,我们只赚点工钱。”

黄江龙竖指赞赏:“这口号有点意思,高!”。

(第三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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