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人聊“俗”

君 羊 .

一般来说,谁也不希望自己被贴上“俗”的标签。从一些由“俗”组成的常见词组中,如俗气、庸俗、媚俗、粗俗……也可以看出,“俗”的面目可憎。宋代文学家苏东波那句“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将对“俗”的厌恶痛恨,表达的淋漓尽致。

可如果在这“俗”字前面,加个“民”或“风”字,你的感觉是不是就立刻不一样呢?

其实,“俗”,习也,本意就是风俗,即社会上长期形成的风尚、礼节、习惯等;是大众化的,最通行和习见的。名词,非贬非褒。只是后来引申而衍生出“趣味不高的、令人厌恶的”意思,就含贬义了。

图片[1]-俗人聊“俗”-华闻时空

方块字“俗”,无论是繁体还是简体,皆由单人旁“亻”(同“人”)与独立汉字“谷”组成。据说,由于我们先人多穴居山谷,则此情下所形成的习惯、风尚,人谷二字叠加,便产生了这个汉字“俗”。但我倒以为,此处“谷”作庄稼、粮食解释似乎更贴切一点。因为只要是人,都得吃五谷杂粮。故“俗”是由吃“谷”的“人”所酿成、流行的习惯、风气,“人”吃“谷”即为“俗”。记得有条谜语“站在谷堆边的人(打一字)”,谜底就是这个“俗”字。若从这个角度来诠释“俗”字的结构成因,是不是更接地气些?

既然“俗”的本义是习俗、习惯,是大众通俗流行的,“俗”便自然而然成为一种特定的文化现象,一个特定的文化符号,具有一定行为规范的制约作用。而“俗”由于长期相沿积久而成,那么,经过时光的冲刷,大浪淘沙。也就是说,随着社会的发展和历史条件的变化,“俗”中一些不相适宜部分,尤其是糟粕,会变更、剔除。曾记否,中国历史上有过妇女缠足(裹小脚)这一大奇“俗”。毋庸置疑,这是典型的陋“俗”,始于宋朝,延续了一千多年。正是“三寸金莲”的变态审美观,对旧时中国女性的身心,造成了极其严重的束缚和摧残,直到民国正式颁布禁令,新中国真正实行废止,广大妇女才从这恶“俗”中彻底地解放出来。类似的陋“俗”如包办婚姻、多妻妾、指腹为婚、童养媳……也都陆续遭到人们的摈弃、法律的禁止。还有的旧“俗”,是随着科学的进步和生活水平的提高,逐渐自行淘汰、消失的。如冲喜、过七、喊魂等。记得儿时在合肥,当地有“扣饭”一俗:主人见客人米饭快吃完时,便趁其不备,向客人的碗里再扣加一碗饭,以示热情。这“扣饭”之俗,就是基于过去吃饱米饭不是件容易的事而起。我想,现在合肥的年轻人恐怕不会再有这个经历了。

图片[2]-俗人聊“俗”-华闻时空

由是之故,一些恶俗、陋俗及旧俗,就像火箭分离,注定会被远远地抛下。这也是社会文明的进步,在“俗”文化上的必然体现。这一点,中外皆如此,曾经在欧洲上流女性中风行的束腰,还有印度的嫁妆习俗,等等,如今或销声匿迹,或受抨击痛斥,或被依法制止。

由于“俗”是在不同的自然条件和社会文化中所形成,即在特定区域、特定人群中产生和风行,正如作家汪曾祺所言:“风俗是一个民族集体创作的生活抒情诗”。因而,“俗”带有明显的民族烙印,是一方水土的名片,是当地珍贵的精神遗产,标志着一种文化的延续和传承。比如,我们中华民族具有的传统之“俗”:清明的祭扫、端午的粽子、中秋的赏月、重阳的登高;年夜饭、压岁钱、闹洞房、长寿面、满月酒;瑶族的对情歌、苗族的晒家谱、傣族的泼水节,等等,琳琅满目,举不胜举,均存续了绵绵千百年,经久不衰。表现出顽强的生命力,体现出一种社会传统。故而,我们的先贤早就谆谆告曰:“入国而问俗”(《礼记·曲礼》)。

图片[3]-俗人聊“俗”-华闻时空

然而,上世纪那段不堪回首的特殊年代,自不待言,很多“俗”被打上了封建迷信的标记。不少祠堂、寺庙被拆毁;庙会、祭祖、社火、乡戏被取缔;甚至一度春联、花灯都不见踪影。有过来人回忆,文革第一年,为过“革命化”的春节,竟荒谬地取消过年……凡此种种,致我们的“俗”文化,受到很大的冲击和毁坏,至今都难以完全恢复。

文革结束,痛定思痛,开始对“俗”文化的光复和发扬重新重视起来。从国家将清明、端午、中秋三节被定为法定节日,可见一斑。我们的《民法典》也规定,不得违背公序良俗。民间更是不少“俗”迷,不计功利,醉心于“俗”。我身边就不乏这样的朋友,远离喧嚣,甚至利用节假日自费去乡村僻壤,潜心了解和研究当地一些濒临消亡的“俗”,着实令人钦佩。

一个文明的社会和时代,应该尊崇和珍视自己传统的“俗”,尊重和礼待他人的“俗”。同时,不能因为“俗”的通俗化、大众化,而轻视、藐视“俗”。要知道,随着时光的推移和洗礼,“俗”不断净化、提升,当至心天合一,这时的“俗”,往往便是雅。

图片[4]-俗人聊“俗”-华闻时空
© 版权声明
THE END
喜欢就支持一下吧
点赞5 分享
评论 抢沙发
头像
欢迎您留下宝贵的见解!
提交
头像

昵称

取消
昵称表情代码图片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