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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诚峰:当年的抗日军歌都非常好听,比如大刀歌,您还记得还可以唱一些给我们听吗?
蒋纬国:刚才金小姐特别提到有一个大刀歌,我还很清楚地记得。我那时候当营长,后来要调差(调任它职),营里就送我,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其它的节目,大家都是唱唱跳跳的,游戏性质的,自演自唱的。他们就唱好多歌,最后把我送出营门的时候,因为我和官兵之间相处的非常自在,完全是一种弟兄情谊,他们就把我扛起来,一路送出去,一路就唱,最后一首就是唱大刀歌。”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最后一句是”把鬼子赶出去!”,是喊的。那时候刚好把我扛到大门口,结果就把我给”赶”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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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台北 蒋纬国将军办公室。
金诚峰:您记的那是哪一年的事情?
蒋纬国:哪一年?民国三十三年,1944年。我觉得蛮有意思的,本来他们是欢送后来变成把我”赶”出去,我变成”鬼子”了。
金诚峰:今年是抗战胜利50周年。作为那段历史的亲历者,请您谈谈您的经历或感受。
蒋纬国:我想我们正式谈话之前,首先有这么好的机会,向全体观众问候。我虽然天天想回大陆,可是到现在为止,我想机会还没有完全成熟,也蒙大陆上很多朋友之请,希望我早一点去,我每天都希望早一点能够去。打从我离开大陆的那一天,我就想回大陆。我想恐怕很少人家里供奉水土。我在家里设了一个祖宗堂,上面供了两个小玻璃瓶,一瓶是长江水,一瓶是我家乡的土,我每逢初一、十五,一定上香祭拜。可以体会我想回大陆的心。所以现在我先向大家问候,我希望我们能够见面的时间早日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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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 《两岸话抗战》摄制组采访张爱萍上将
好,现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今天的重点是在对日抗战,今年是抗战胜利50周年。但是也是日本跟清朝签订污辱性的《马关条约》100周年。1894年甲午战争,1895年,光绪二十一年所定的《马关条约》是割让台湾澎湖。台湾澎湖割让给日本经过50年的耻辱以后,我们在最后的8年抗战中取得了胜利,洗刷了50年的耻辱。到现在,又满50年。今年我们应该好好回顾那段历史。
大家想一想,我们中国人受到外强的欺辱太多了,不止是受到日本的欺凌,签订了辱国的《马关条约》,还有许多的像鸦片战争、《中英条约》、英法联军、八国联军种种,在满清末年我们受到诸般侮辱。经过8年抗战,中国站起来了,变成四强之一,这不仅是我们值得纪念、值得骄傲的事,更应让我们痛定思痛,检讨我们自己的弱点。我们每当自我分裂的时候,每当官员不争气腐败的时候,就会使国家变得如此贫弱,受到外强的侵略欺辱。所以,我们今天作为一个中国人,特别要想到《三国演义》里说到的,”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句话究竟是不是还适用。我个人感觉,过去的”分”与”合”都没有关系,因为我们中国北疆、西疆都在陆地上,中国的边境没有开,东边南边的海境没有开。在那种状况下,自己关着大门,”分”就分成好些小邦国,”合”就合成一个大中国,都没有关系,最后都是统一的,都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事情。可是今天,我们应该从惨痛的经验中体会出来,我们要分的话,不是被我们自己分了,而是被列强分掉。如果今天的中国人,还不能了解只有我们自己联合起来才能够求生存,才能够保得我们中国人的自尊,而随便想”分”不想”合”,还在这里讲什么”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讲什么”分”了以后也没有关系,久了一定会”合”的话,那就太荒谬了。今天”分”了,就没有”合”的机会了。中国人只有”合”才能够自己求得保存,在这世界上才能有个地位,才能够求得安全,求得发展。所以中国今天只有统一,只有求”合”而不能”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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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南京《两岸话抗战》摄制组采访大屠杀幸存者潘开明。
在这种情形之下,我们更应深思我们抗日这100年以来,到今天是否算是结束了。今天如果说世界上各国的政治领袖们不注意到这个问题,那又会鼓励日本来侵略世界。当年日本有一个脱亚论,脱离亚洲,他也不算美洲人,也不算欧洲人,自己不承认是亚洲人,他认为自己是太阳的儿子,天降的圣民,要来管理全世界。因此就有了一个”八纮一宇论”,在古文里纮和宏大相通,中文的意思就是帽子上的飘带,八纮的意思就是讲世界四面八方。一宇,一个宇宙,是指日本自己,就是由他来管理全世界。从”八纮一宇论”,又再进一步变成”宇内混同秘册”,是一个日本的相当严重的军国主义者,叫佐藤信渊,他就根据这个理念,写了一个宇内大家混同,由日本来管理,有这么一个秘册,献给他的天皇。最后变成大家都熟知的田中首相的田中奏折,也是上给日本天皇的,认为日本要管理全球,掌握全球必须掌握西欧,掌握西欧必须要掌握东亚,掌握东亚必先取得中国,所以分陆路和水路两路侵略中国。陆路是从北边,先进入到我们的东北,然后往南打下来;水路他先取得琉球,再取得台湾,然后南下取得南洋、东南亚,西进穿过印度洋,取得英国人原来在东方已经建立的各种势力,穿过苏尹士运河进入地中海,进而威胁西欧。
当然并不是说每个日本人都是这样,我自己也有很多日本朋友都非常好的。可是日本军国主义者有这种观念,想要来侵略世界,管制世界。如果我们自己不争气,就等于是引诱人家来侵略我们。
金诚峰:是的,日本侵略中国是蓄谋已久的。8年抗战,中国人民付出沉重的代价,做出巨大的牺牲。
蒋纬国:首先比较一下战前中日的实力。中国自清末开始,国运就衰微,到了民国之后,军阀割据,连年混战,实在是连民生都顾不过来。当时,中国军队的装备是很原始、很落后的。日本自明治维新以后,就想称霸东亚,想统治世界,所以有计划地搞武器装备和军队的现代化,一方面吸收德国普鲁士建军纪律,一方面宣扬日本武士道精神,多少年处心积虑地做军事准备。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我父亲蒋先生受命北伐,要完成中国的统一。经过北伐,三个对象已经有二个被打败了,从吴佩孚到孙传芳,剩下一个,剩最后一步打到北京就统一中国了。正在这个时候,日本军队从山东半岛上来,蓄意制造”济南惨案”,目的就是要阻碍北伐,阻碍中国的统一。当时举国上下反日情绪高涨,蒋先生认为,当时排在第一位的使命是要完成北伐、统一中国。这是蒋先生的战略考虑。当然,在这方面蒋先生受到很多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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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两岸话抗战》摄制组平型关战场遗址采访。
后来就发生”西安事变”,各方面形成了一致抗日的决心。日本看到中国已经形成了这种向心力,就提前发动了对中国的侵略,在第二年,1937年7月7日,日本发动了”卢沟桥事变”。这样全国抗日战争就开始了。
金诚峰:当年抗日您在哪个战区?
蒋纬国:对日抗战的时候我是在西北,在潼关的附近,在黄河边上。我们那里真正大的作战并不多,只是一连串的小战,炮击,每一次到潼关的火车经过的时候,日本的炮弹就从那边打过来。我们火车经过那之前,要先停下来加煤生火,等到气烧到最足的时候就冲过来,叫做闯关。还有我去守潼关的时候,也有很多日方的间谍想混进来,带若干的小武器、弹药、通讯器材,最可恶的就是带很多白面、红丸来毒害我们的后方,我在守车站的时候经常能拦截到许多。当时,有过几次同日军隔河接触。有一次来了一架日军飞机,可能是侦察机,从北边经黄河飞过来,飞到了我的阵地上空。当时我身旁有个机枪兵,我就抓起他的轻机枪,他把机枪的双脚架架在自己肩上,我用轻机枪打,一直打到那架飞机冒烟,飞机就赶快转头朝北边飞回去,我眼看着它在地平线那边看不见了,究竟驾驶员是跳伞了呢,还是连飞机一块摔下去了,就不知道了。等到打完仗以后,我第一次到日本去,我请日本方面调查,我说在几月几号这附近有一架日军的飞机,你们查一查看有没有,能不能查出那是谁,如果这个驾驶员是阵亡了,他也是奉命而来的,我也是奉命而战的,私人之间毫无仇怨,但是我心里边还有些耿耿于怀,我说请你们查出这个人的家里人,我希望此后,我每个月所得的伙食薪水里,一半分给他家人。后来他们查了很久查不出来,他们说因为日军投降以后,资料统统烧掉了,没有了资料也就无从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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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台北园山饭店,大陆首位赴台采访电视记者金诚峰接受台湾媒体访问。
金诚峰:我们不应该忘记历史,这段历史给您留下深刻的记忆是什么?
蒋纬国:我常常想起我小学时的一位姓张的老师。那时候我在上海万竹小学读书,不晓得各位有没有听过这个学校,现在还有没有?一位张老师,他每一次跟我们讲历史地理,讲到满清如何割地赔款,满清的时候如何腐败,都要我们争气,要我们自强,他自己经常讲得痛哭流涕,讲得我们这些孩子也痛哭流涕。特别是对日本,他再三叮嘱我们要注意日本。
而后,当然我父亲最早在保定的时候听日本教官讲课,就了解了日本对我们的野心,对世界的野心。我也是有所了解的,再经过这一场真实的残酷的战争,加强了我的印象。对当年日本侵华,我们不能忘。对今后来说,有那么一批野心家还是会时不时地冒出来,世界各国都应该注意。通过对日抗战,让我有一个世界的全面观、战略观,更认识了西洋,也更认识了东洋。谢谢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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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台海出版社出版《两岸话抗战》。
金诚峰:资深电视制作人/主持人。中国大陆首位赴台采访电视记者,曾获首届全国百优双十佳金话筒奖。中国广播电视协会“新中国60年有影响的广播电视人物节目栏目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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