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 羊 .
从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乘火车,向南行驶二十多分钟,便来到滑铁卢站。
滑铁卢站真是名副其实的小站,不仅小,而且十分简陋,很不起眼。那天下着蒙蒙细雨,站台上几乎没有人,显得有些冷清。
走出车站,一个宁静的小镇便展现在眼前——滑铁卢(Waterloo)小镇。虽然车站旁立有一个当地的地图栏,然而标示的却是看不懂的文字。偶见几个行人,都不会说英语,更别说中文了;好不容易遇到个会说点英文的年轻人,没想到对当年古战场的位置方向竟是一问三不知。
毕竟过去了二百多年。
只有依靠GPS了。
雨很快地停了,太阳出来了,暖暖的,沿着一条不宽的石砖路走进小镇。虽然已临近中午,但街上很少见人。阳光下,愈加感受到小镇的宁静。洁净的道路两旁,一所紧挨着一所的房屋,古朴而又清新,造型各异,错落有致,大都门窗紧闭,静悄悄的,仿佛还在睡梦中。放眼望去,家家户户的窗台门前几乎都栽有花花草草,正静静地绽放,衬托出“睡梦”的温馨,让人深深地感受到一种宁静的美好。
这就是二百年前战火喧嚣的滑铁卢?
真有点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边走边看地大约过了一刻钟,便到了镇中心。这是小镇最热闹、繁华的地段,碧天绿树,人来车往,有商店、有餐厅、有教堂、有学校……虽然没有大都市的奢华,但也没有小乡村的窘迫。行人的脚步是从容的,脸上的笑容是平和的。
好一幅安生乐业图。
我被这祥和的画面深深地感动着,立在街头,久久地不愿离去。
这时,一阵悠扬的钟声从教堂传来,打断我的思绪。抬眼望去,发现街对面的一幢两层小楼,门上赫然标有四个巨大的数字——1815,十分醒目。
著名的滑铁卢战役(Battle of Waterloo)不就是1815年发生的吗?
忍不住好奇,穿过马路,然而这“1815”的大门紧闭,转身推开旁边的另一扇门,竟然是威灵顿将军当年的总参谋部(指挥部),现成为“威灵顿纪念馆”,真是歪打正着。
那天纪念馆除了我们没看到其他游客,据说平时很少有人光顾这里。这座小楼很普通,作指挥部前是家小客栈,房间不大,里面除了陈列为数不多的一些与这位联军指挥官有联系的物品外,例如比利时国王关于威灵顿的“授封书”,等等,小楼看上去倒更像一个旅游服务接待点,免费向游客提供咨询及当地的旅游地图、资料,出售一些旅游纪念品。
很难想象这是当年胜利联军统率者的指挥部,这似乎从另一侧面也反映了这段历史的反常与诡吊,即胜利者的威名逊于失败者。
离开纪念馆,在附近乘坐专线公交车,二十分钟后,著名的滑铁卢古战场遗址终于呈现在面前。
这就是二百年前法国军队与欧洲联军展开那场生死大决战的战场。
可此时此刻,闻不到一丝战争的气息,更感受不到当年的惊心动魂,有的只是宁静,还有空阔。
平坦、辽阔,一望无际,寂静无声。
我被眼前的壮观镇住了,情不自禁地惊叹:
这么空旷,这么宁静。
广漠中,秋风一阵阵地吹过,一座小山丘静静的立在那儿,约40-50米高,显得有些孤零零地寂寞,这是古战场遗址的重要标志——狮子山(Butte du Lion),战后由人工堆成。山顶上有座威风凛凛的铁狮雕塑,据说是由遗留在战场上的兵器废铁铸成,雄狮默默地面向法国,眈眈地望着远方,沉静中透出威严和肃杀。
这时陆陆续续见到几个游客,大家不约而地走进附近的纪念馆。
馆内陈列着大量的实物、图片等第一手资料,还有后来回忆的录音、文字及绘画、雕塑等,音像逼真,图文并茂,内容十分地丰富、详实,尽可能地重现和复述了这场举世闻名战役的每一个细节、场景和过程。这场载入史册的鏖战波澜壮阔规模宏大,参与大军共计18万左右,伤亡人数约5万,虽然激战只经历了半天时间,但却彻底地终结了拿破仑的政治生命,改变了欧洲的整个历史进程。
从纪念馆走出,不远处有座拿破仑的铜质雕像,高约两米左右,圆柱形基座上刻着拿破仑的名字和生卒年。拿破仑身着戎装,高昂头颅,两臂交叉抱胸,两眼直视前方,那一副目空一切的高傲自信神态,栩栩如生。
立在雕像前,真是感慨万千,这位曾经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一代枭雄,为了扩张疆域,不惜用武力用战争。最终战败,自己被流放;几年后,在大西洋的一个荒凉小岛上,孤独去死去。
更感叹比利时人竟然能为这位失败者也是对手建造这么高的塑像。
两只小鸟不知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停落在一旁的枝头,可能是受到惊动,这时“噗”地一声掠过雕像,飞向天空,转眼无踪无影,愈加烘托出周围的幽静。我转身再次来到狮子山前,此时青草茵茵的狮子山,忽然在我的眼里,宛如一座巨大的坟墓,让人压抑,有点不敢贴近:
成千上万名将士的尸骨是否就埋葬在里面?!
战争除了胜利和失败,剩下的就是死亡了。
一场战役,使多少父母失去了儿子,妻子失去了丈夫,儿女失去了父亲。
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抬头向山顶的雄狮望去,明媚的阳光下,熠熠生辉,象在叫哮狂吼,象要腾空而跃。
谁主沉浮?
沿着通向山顶的一条有点陡峭的石阶,拾级而上。风越来越大,几乎要将人吹倒,我紧紧地握着两边的铁栏扶手,二百多级台阶,走走停停。静谧中,一阵阵风声,隐隐约约象是悲切的呜咽,又象是深沉的呐喊,不由得有点凄寂渗人之感。
到达山顶,凭栏俯瞰,开阔的古战场全景刹那间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好一派战地田园好风光。
多么浩瀚,多么壮阔,又多么宁静。
我深深地被震撼,立在山顶的观景平台上,居高远眺,尽情地享受着这片空静,领略这驰名天下的战地风光。
山顶上的风刮得更劲,回头仰望,雄狮在风中巍然不动。铁狮下敦实的碑座上,清晰地刻着“XVIII JUNI MDCCCXV”,意思即“18,6,1815”。
凝视着这不平凡的“XVIII JUNI MDCCCXV”,渐渐地,我有些恍惚起来,耳边仿佛或近或远地响起了一阵阵鼓角声、马嘶声、枪炮声、厮杀声……
就是这一天,就在这片土地上,曾经马嘶炮响,硝烟弥漫;曾经更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冥冥中,感受到战争的狰狞、血腥和残酷。
俱往矣。
当我回过神来,再一次地极目远眺,天高地广。
宁静真好,和平真好。
从狮子山下来,我独自默默地绕着山脚走了一圈。暮色降临,渐渐地感到有些寒意,已不见其他游客,周围显得更加空广和安静。
忘却吧,别让血淋淋的记忆打扰这美好的宁静;
铭记它,以史为鉴,警钟长鸣。
远离战争,永别战争。
坐上返程的汽车,夕阳下,最后一次回首远望这个当年千军万马声势浩大的古战场,忽然,宋代陈与义的一句诗词跳进我的脑海:
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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