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名家周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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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语:周东明熟稔梨园掌故、人物性情与行规术语,以简洁叙事铺陈情节、营造氛围,有条不紊地将读者引入特定年代与特殊情境。

摘自杨晓敏《写出梨园人物的精气神来》

周东明经典小小说五篇
附:创作随笔、作品简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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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四爷
松州这个地界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为是关内与漠南通商必经之路,自前清咸丰年间建县以来,这里也是店铺林立,商贾云集,商贾中又以京津冀的人居多。因此戏迷多,票友多。松州地面上,戏园子也多,头道街西头那有个“太和戏院”,北兴隆街那还有个“永乐戏楼”。
这些天,太和戏院老板梁四爷有些闹心,永乐戏楼从京城来了个叫穆幼冬的角儿,这个穆幼冬据说是余派老生穆小东的妹妹,本工老生,宗余派。
松州的戏迷喜欢捧角儿。自从穆幼冬在永乐戏楼打炮演出以来,太和戏院每天卖座率就不到三成了。
清早起来,太和戏院老板梁四爷,洗漱完,吸了一口鼻烟,闭目养神,待了一会儿,突然,阿嚏一声,打了一个喷嚏。管事儿老张马上端过洗手盆,梁四爷用手蘸着水,清洗了一下鼻孔,然后接过老张递来的毛巾,擦擦手。
今天晚上,永乐那边是什么戏码?梁四爷问。
四爷,今晚上那边戏码是《文昭关》。
咱们的戏码咋安排的?
您的《碰碑》。管事儿说。
不,改成《定军山》。
四爷,《定军山》是您年关封箱时才演的戏,这不年不节的……
老张,你说我的《定军山》怎么样?
当然好啊,就您最后那个高音儿,别说还真有老谭(谭鑫培)的味儿,松州的票友戏迷还就好听您这一口儿。
没办法啊,我这也是被逼的呀。
晚上刹戏后,管事儿乐呵呵地对梁四爷说,四爷,今天晚上到七成座了。
噢。梁四爷应了一声。
这时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枪声。
嗯 这是哪儿来的枪声?
四爷,听声音儿,好像是北兴隆街那边。
这时,有人跑进来说,四爷,永乐戏楼那边出事了,警察大队把戏楼围了,还把穆老板抓走了。
好啊。管事儿老张幸灾乐祸地说。
梁四爷瞟了一眼老张,又问那个人,听说了吗,为啥?
听说穆老板通了这个。那个人说着,用拇指和食指比画了一个“八”字。
梁四爷听后,又回头瞪了老张一眼。
梁四爷卸了妆,刚要回家,有人来到后台找他。
梁四爷正在愣怔怔地打量来人时,来人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说,四哥,您把兄弟忘了吗?
哎哟,这不是嘎子吗?嘎子你不是在燕京大学念书呢吗,怎么到松州来了?
四哥,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梁四爷点点头,把嘎子领进了另一个屋子。
你说。梁四爷催促说。
四哥,永乐戏楼唱戏的穆老板,您知道吧?
嗯,知道哇,怎么了?
我就是为了她来的。梁四爷先是一愣,马上又问,这么说,你也是这个了?梁四爷说着,用手比了个“八”字。
嘎子瞅瞅屋外,点点头随后说,四哥,咱们长话短说,穆老板来松州演戏,其实是在为我们募集资金,我这次来松州,是来取钱的,不知道怎么走漏了消息,穆老板被警察大队抓走了,您是……
别说了,我明白了,是不是要我把穆老板搭救出来?
对。
行,没问题。
嘎子走后,梁四爷对管事儿说,老张,你明天一大早儿,拿我的帖子,去警察大队请韩队长,明天中午,我在宴宾楼请他吃饭。
第二天中午,在宴宾楼,酒至半酣的韩队长对梁四爷说,昨天晚上当差,可惜没看上四爷您的定军山。
什么差事,这么重要?
昨天晚上抄了永乐戏楼,那个穆幼东通了八路。
噢,梁四爷一脸惊异,说,她穆幼冬一个女流之辈,能通八路?
我也是这么想的,一个女戏子,除去唱戏还会干嘛?
韩队长,你坏了我的事儿了。
这话怎么讲?我抓八路怎么坏了你的事儿了?这么说,你也是……?
不不,您误会了,您知道昨天晚上,我为什么要演定军山吗?
韩队长一愣脑袋,问,为啥?
就是因为她到了永乐戏楼,抢了我的生意,我和她杠上了,要争个高低上下,你把她抓起来,我和谁争去?
把她抓了不是正好吗?没人和你抢生意了。
事是这么个理,但是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是我梁某使得坏呢?
嗯?别说,你说得也对,这事好说,反正也没有证据,四爷你一句话,我明天就放人。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韩队长,仗义!咱们哥俩再干一杯。
当天,梁四爷将一封信交给管事儿老张,让他去祥顺旅馆交给穆老板。
从那天开始,太和戏院和永乐戏楼就飙上劲了,每天都演同一出戏。
这下好,松州城的戏迷得劲了,轮着圈看戏,今天看梁四爷的明天准看穆幼冬的戏,两家戏园子上座率也天天看涨。
半个月后,穆幼冬要离开松州了,梁四爷已经早早等候在车站了。
穆幼冬双手一抱拳,梁四爷,幼冬不辞而别,还望四爷海涵。
客气了,梁某祝穆老板一路顺风,另外还有一事相求,梁四爷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说,这是我这半个月的演出收入,拜托穆老板把它交给嘎子兄弟,闲话不说了。
穆幼冬会意一笑,接过银票,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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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 爷
开演时间到了,台上大幕纹丝没动。台下,人群躁动。
后台,三胜戏班儿的管事,心急如焚,因为,刘爷还没有来,误场了,刘爷误场是家常便饭。


就在管事急得直跺脚时,刘爷一挑门帘儿,进了后台,双手一抱拳,说,各位早了。


哎哟,刘爷您可来了。管事说。
怎么啦?刘爷问。
管事掏出怀表,让刘爷看,说,您看看,都几点了?
刘爷看都没看一眼,问,今天晚上什么戏码?
不是您的《失空斩》嘛。
谁挂头牌?
当然是您挂头牌。
座儿,卖得怎么样?
满坑满谷。
那还说啥?好戏不怕晚,让他们等一会,还至于大惊小怪吗?
刘爷就这么霸气,刘爷是三胜戏班儿的台柱子,头牌老生,宗杨派。
刘爷入梨园行,没有坐过科,是票友下海。
刘爷幼时双亲早亡,被北城门外福顺成小刀铺刘家收养,做了徒弟。
刘爷有条好嗓子,人们都喜欢听他的叫卖声。
福顺成号右邻,住着个唱老生的,叫靳佩亭,靳佩亭每天早上都要吊嗓,刘爷听久了,熟记心中。
一日,刘爷随口唱了几句《洪羊洞》,靳佩亭听了,惊叹不已,深感这个人是个唱戏的好料子,随后,与其结为好友,并推荐到票房。
时日久了,刘爷痴迷上了京戏,开始票戏。
城东有个大户人家,那天主人要过生日,从北京请来一个姓李的旦角儿,唱堂会。
也该刘爷出名,唱堂会时,那个大户的主人独出心裁,非要让刘爷和那个名角儿,同台唱一段《武家坡》。
刘爷一听傍角儿唱戏,诚惶诚恐,忙上前一步,双手作揖,对那个角儿说,李老板,能傍您唱戏,荣幸。
没承想,刘爷热脸贴了冷屁股,那个角儿睬都没睬他。
刘爷半红着脸,把手攥得嘎嘎响。
可是谁也没想到,刘爷一亮嗓,京胡就托着他的腔走,刘爷有弦儿托着,唱的是抑扬顿挫,韵味悠长。
堂会一结束,那个角儿气呼呼地问琴师,你傍谁呢?为什么不托着我的腔走?
琴师说,台上,我就听见刘爷的调门儿了,听不见您的声儿,只好托着刘爷的腔了。
刘爷出名了,还下海了,唱压轴戏,挂头牌。
刘爷压轴唱《碰碑》前面垫戏是《女起解》。正在后台勒头的刘爷,听见前台垫戏《女起解》喝彩声不断,忙问,这是哪个角儿啊?
管事赶忙说,新来的一个小旦角儿,还嫩呢。
哦,后天是不是我的大轴戏《坐宫》?
是。谁来铁镜公主?
刘爷,还没定呢。
哦,那就让这个小旦角儿给我对戏,来铁镜公主吧。
哎哟,这可是她的福分,能傍您唱大轴,您可是抬举她了。
你的话咋这么多呢。
一听说,新来的那个小旦角儿,要傍刘爷唱《坐宫》,戏迷们都想开开眼。因为那个小旦角儿,无论扮相,身段还是嗓子,都不错,她傍刘爷对戏一定精彩。
可是演出的当天下午,刘爷却托人送信,说身体不爽,晚上不能演出了。
管事只好换一个二路老生,替刘爷演杨四郎。
晚上,演出开始了。
刘爷在家里,气闲神定地品着茶。
刘爷的大衣箱站在一旁,捧着茶壶说,刘爷,我想多嘴。
说吧。刘爷撂下茶碗。
您今个儿晚上,临阵换将,是不是要釜底抽薪,砸那个小旦角儿的台?
哦,你是这么想的?刘爷问。
不但我这么想,今天下午戏班儿的人,都这么说。
哦,刘爷坐下来问大衣箱,你说,我今天晚上要是演出,谁是主角儿?
当然是您呐,这是戏班儿的规矩。
我要是不演呢?
哦,大衣箱略一思索,笑了,说,我明白了。
刘爷又站起来,端着茶碗,说,唱戏嘛,谁不想当角儿,可是,角儿不是捧出来的,也不是傍出来的,是唱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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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岁红
九岁红心里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重,这辈子在戏班儿里,就是唱底包老生的料子了。
这里,我先说说什么是底包老生,底包一词是戏班儿的术语,专指扮演“旗锣伞报”这些跑龙套的人,底包老生是又指那些扮演“中军、家院、朝官”的老生统称。
九岁红唱底包老生那是不得已的事情,他在这松州地面上,也唱红过。他六岁入科班儿学戏,九岁那年,三庆戏班儿从京城来了一个名旦,在松州城太和戏院打炮。
头一天的戏码定的是《三娘教子》,早上那个名旦吊嗓时,正碰上九岁红练功。
名旦看九岁红长得精神,顺口问了一句,你多大了?
九岁。九岁红说。
啥行当?
本工老生。
噢,好啊,名旦听后一想,今天晚上的《三娘教子》正缺个演老薛保角色的老生呢,于是又问九岁红,你敢傍我今天晚上的戏吗?
九岁红点点头。
给你说一天的戏,行吗?
九岁红又点点头。
一会儿,就让我琴师给你说戏。
给九岁红说戏的琴师,早些年在马连良的戏班儿搭过班,耳濡目染了马先生的戏路,给九岁红说戏时,来的就是马先生的戏路。
晚上演出时,九岁红唱那段“老薛保进机房双膝跪落”九连环唱段时,第一句刚刚唱完,台下就是一个满堂彩,有人高声喊着,好,好,好一个小马连良!
九岁红一出《三娘教子》就唱红了,他的启蒙老师说,你今年九岁,艺名就叫九岁红吧,这样九岁红就成了他的艺名。
九岁红十四岁那年,有一天赶了两个堂会,累坏了嗓子,正值倒仓的年龄,嗓子没有倒过来,九岁红没有嗓子,唱不了角儿,在戏班儿里,也只好唱底包老生了。
再说,九岁红也是做过科的,身上的活儿,还是规矩严谨,全戏班的人都说,人家九岁红唱底包老生,也是靠本事吃饭。
三庆班儿挑头牌的老生梁四爷,唱《洪洋洞》时,戏中那个演家院的活儿,非要九岁红来不可。
一次,三庆班去兴隆演出,头天晚上第一场戏,就是梁四爷的《洪洋洞》,偏巧那天九岁患病了,临时抱佛脚,在当地找了一个底包老生,给梁四爷配戏,应戏中家院的活儿。
这个戏中,有一场杨继业鬼魂吊场的戏,演家院这个人掌灯上场,走到中场,来一个右转身,提示场面上(乐队)改锣鼓点,杨延昭上场,梁四爷往往在这个节骨眼上,都会有个挑帘彩。可是那天晚上,应这个活儿的底包老生不懂,走到中场,没有来那个右转身,直接下场,场面上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改锣鼓点,一下子冷了场,台下叫了倒好,把梁四爷都气哆嗦了。


说来也巧,前几天从京城来了一个,姓程的名角儿,唱余派老生,程先生的跟包老生,是九岁红同科师兄。
打炮那天的戏码也是《洪洋洞》碰巧,程先生的跟包那天突然病了。后台管事儿安排九岁红,给程先生配戏,应工那个家院的活儿。
九岁红每个节骨眼儿上,都配合得一丝不差,程先生这出《洪洋洞》获了个满堂彩。


刹了戏,程先生惊叹不已,小小的松州地面,还会有这么好的底包老生。
晚上,程先生在宴宾楼饭店,请九岁红吃夜宵时对九岁红说,我下一个码头要去天津,天津人懂戏,角儿多,不好唱戏,我想让你给我跟包,怎么样?
九岁红摇摇头。
怎么,嫌钱少?我给你的包银会比三庆戏班儿的多。
九岁红仍然摇摇头。
为啥?程先生疑惑了。
我不能抢了师兄的饭碗。九岁红说。
噢,你师兄的包银,我还会照给不误。
九岁红还是摇摇头说,我咋能让先生您破费,为了一个底包老生,出两笔包银。
九岁红说完,两手一抱拳,又说,程先生时候不早了,改天说话。九岁红走了。
穷酸样!程先生心里说,你的活儿再地道,也是个底包老生,跟我还拿捏什么。
程先生恼了。
程先生问九岁红的师兄,九岁红这个人怎么样?当然不错啊,他要不是倒仓,现在也是挑头牌的角儿了。 程先生摇摇头说,我昨天晚上,请他吃夜宵时……
程先生说到这儿,又摆摆手说,好了,不说了。
九岁红的师兄瞅瞅程先生,也没有往下问。
事情隔了一天,九岁红去探望师兄病情,问,师兄怎么样了?
师兄把脸吊得像挂着水似的,冷冰冰的,没有理睬九岁红。 师兄,您怎么啦?
他师兄还是不理他。
师兄,您说句话啊?
又待了一会儿,九岁红的师兄说,九岁红,你以后不要叫我师兄了,我也没有你这个师弟。
九岁红还要说什么,他师兄翻过身去,说,好了,你走吧,我累了。
程先生要离开松州那天,又来找九岁红说,大夫说了,你师兄得的是噎症(食道癌)你看看,你能和我走吗? 九岁红仍然摇摇头说,只要师兄在世一天,我都不会答应您的,说着,九岁红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交给程先生说,这是我替师兄给您配戏,戏班儿给我的包银,


请您转交给我师兄。
程先生回到住处,九岁红的师兄问,他没有答应您吗? 程先生一愣,你?
九岁红的师兄苦笑一下说,九岁红给您跟包,确实比我强,可是我这个师弟,我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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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儿
汽车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颠簸不停地行驶。李向阳坐在车上,思绪时续时断,他是三天前收到父亲让他回家的电报,才从青年点赶回来的。
昨天晚上,李向阳到家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他人刚一到家,母亲就对他说,今天下午干校的曲师傅到家里来了,说明天一早就过来接你去干校。


李向阳听完母亲的话,心里想,父亲有什么要紧事,这么急着让他回家,还要让他去干校?


于是,他问母亲,您知道我爸有啥事儿吗?
没听说呀,如果不是曲师傅来家里,我都不知道你今天晚上回来的事儿。
是爸爸发电报叫我回来的。李向阳说。
啥,他还给你发了电报?那是啥事呢?好了,坐一天车了,赶紧睡觉吧,明天到了干校,见着你爸就都知道了。
母亲说着,从柜里取出一套洗得干干净净的被褥,铺在炕上。
七月的蒙古高原,天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李向阳摇下车窗玻璃,风吹进了驾驶室,也卷进来飞扬的尘土。
李向阳身上黏糊糊的,难受死了,此时李向阳没心思理睬这些了,他现在急于想知道,父亲为啥给他发电报,着急要见他。他回想一下,自从春节后,他回到青年点已经大半年了,这半年中,他没给家里写过信,父亲也没有给他写过信。他和父亲之间存在着过节,他是一赌气不辞而别的,他发过誓,不招工回城,绝不回家。
那是今年春节时,还没出正月的一天晚上,父亲做了几个菜,要请几个老朋友来家吃饭。


别看父亲请客喝酒,他却不会喝酒,过去请朋友来做客没人陪酒,现在不同了,李向阳觉得他已经长大成人了,在家里又头大,父亲应该会让他来陪酒。那天一下午,他都蛮卖力气帮助父亲准备晚上饭菜。
到了晚上,酒菜都已准备停当,几个老朋友也坐好了,李向阳瞅瞅父亲,等父亲发话,他好上桌陪酒。可父亲却没有理他的茬,反而回转身,对弟弟说,二子,你上桌儿替我陪陪几个叔叔。
什么?让弟弟陪酒,李向阳愣了,心想过去有句老话,有父从父没父从兄,怎么也不会轮到二弟上桌陪酒啊!父亲这样安排,将来自己在家里的位置怎么摆呢?他的脸色不自觉沉了下来。父亲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反应,低声对他说,你弟弟是工人了,懂吗?
弟弟是工人,这就是父亲让弟弟陪酒的理由吗?可是弟弟这个工人是怎么当上的呢?他想和父亲分辨两句,没有他李向阳下乡插队,弟弟能当上工人吗?当时下乡政策规定,一家有兄弟两人的,有一个下乡插队,另一个孩子就会安排工作。李向阳不想让弟弟下乡受罪,才报名去了农村,弟弟也被安排工作,留在城里当了工人。李向阳认为父亲在这件事儿上,偏了心眼儿。这倒也罢了,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更让李向阳憋满了怨气。
那天,酒至半酣,桌上的酒喝干了,父亲的几个老朋友仍未尽兴,父亲又让李向阳去外屋地拿来一瓶酒,并让把酒热一热。他也没加思索,就把酒瓶子直接放进开水壶里,就听啪的一声,酒瓶子遇上滚热的水,炸裂了,这是一当地的散白酒,一块二毛六一瓶。这瓶酒,钱多钱少无所谓,关键是那个年月酒是缺货凭票供应,现在三更半夜的上哪去淘弄呀,李向阳知道闯祸了。还没容李向阳再多想,他父亲一步跨过来,呵道,你个窝囊废,啥也干不了。李向阳被父亲突如其来的怒斥,吓呆了,木鸡一样呆立在一旁,父亲见他这个样子,更火了,又吼道,滚!
那天晚上,李向阳想了很久,认为父亲不但偏心,还看不上他,他决心明天一早就回青年点,不抽调招工绝不回家,就这样,他一走大半年没有回家。
汽车还在继续行走,一路上,李向阳对父亲为啥催他回家,做了多种推测,也没猜想出来。他心想,要不是青年点这次选调招工时他憋了委屈,打死他也不会回来的。
前些日子县里分到公社两个招工名额,要选调两名知青去县城当老师。公社张书记指定,其中一个名额给了李向阳,还通知他第二天去县里体检,可是第二天要上车时却出差了,一名在公社开柴油发电机的知青顶替了他。为这事儿,李向阳窝囊地在床上躺了三天,恰巧这个时候,父亲发来电报要他回去。
汽车走了七个多小时,到干校的时候,李向阳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了。
李向阳见到父亲的时候,父亲脸上挂着笑容,问,你来了?
李向阳不知怎么回答父亲,只好嗯了一声。
走一天路,饿透了吧?正好今天晚上食堂吃馅饼,走吧,先吃饭去。父亲说。
干校食堂是集体伙食,不用付饭票,因今天晚上吃馅饼,每个人一次只能给四张馅饼。
父亲把四张馅饼放在李向阳眼前,说,你先吃我再去拿。但是,父亲再回来的时候,只端回来两碗粥,父亲不好意思笑笑说,馅饼没了。
李向阳把馅饼推给父亲,父亲又推回来,说,你吃,你吃,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晚上我喝粥就行。
李向阳也确实是饿了,他咬了一口馅饼,刚想问父亲,这样着急让他来,有什么急事儿,父亲却不等他张口,抢先催促说,先吃,先吃。父亲说完就笑眯眯地瞅着他吃饭。
父亲瞅他的眼神儿里充满了慈祥。
李向阳想起来了,他上小学一年级,期末考试得了一百分的时候,父亲就是用这个眼神儿瞅着他。
父亲的宿舍是个废弃的民工工棚。夏日的夜晚,蚊子很多。李向阳和父亲躺在炕上,父亲一边用蒲扇,为李向阳驱赶着蚊子,一边给李向阳讲述干校里发生的奇闻怪事,就是不说为了什么事儿把李向阳叫来干校,李向阳几次开口想问,都被父亲截住了话头。渐渐地,李向阳进入了梦乡。
一直到李向阳要离开干校了,父亲也没有对李向阳讲,为啥叫他来干校,父亲不说,他也就不问了。
离开干校那天,走出很远了,李向阳回头望去,父亲依然站在路旁,再远,李向阳也能看见父亲瞅着他的眼神儿,那样慈祥。
这个眼神儿,瞅了李向阳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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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食家
松州城东街,有一个面馆,字号“仙味斋”。面馆做面很讲究,面汤清净味醇,面条清滑爽口,浇头荤素搭配,花样齐全。
面馆东邻一个绸缎店,掌柜的姓林,林掌柜的一辈子,不抽不赌不喝不嫖,只爱一样,吃面,而且还专爱吃“仙味斋”的面。
林掌柜吃面也很讲究,每天早上,两眼一睁,洗漱完毕,就去“仙味斋”,为的是赶吃那碗头汤面。
头汤面因为是第一锅水煮面,汤清面滑,不浑不腻,吃着爽口。
早晨,林掌柜进了“仙味斋”,老板一见,忙说,哟,林掌柜,您早!
林掌柜也一作揖,随口说道,老规矩。
“仙味斋”老板听后,就冲后厨拉着长声喊,宽汤,焖肉底浇,断生重面一碗。
这是林掌柜每天早上最爱吃的面,林掌柜说,一天里前半晌,生意最忙,吃这样面扛饿。而且最重要的是底浇的焖肉浇头,在汤里一泡,味更美。
“仙味斋”老板这时还会给林掌柜端上一小碟姜丝,和一小壶香醋。
等到那碗面一上桌,林掌柜先是用筷子挑起面,用嘴慢慢地吹吹,然后再送进嘴里,细细咀嚼,吃完面,林掌柜开始品味那经过面汤浸泡的焖肉浇头,焖肉的肉香冲击着林掌柜舌头上的味蕾,这也是吃面过程中,最美妙的时刻,最后喝光碗里的汤。
吃完了面,林掌柜面色红润,精神倍儿爽。他回到店里,泡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开始喝茶,茶水一进肚儿,那断生的面,经茶水一泡,立刻冲填满了胃口,这时,胃里就会打出一个,带着焖肉卤香味的饱嗝,林掌柜觉得浑身都舒坦。
每天晚上,林掌柜还要吃夜面,吃夜面时,林掌柜要宽汤,轻面,没有浇头。但是要喝点本地的高粱烧,再切一盘卤肉佐酒。
吃夜面时,林掌柜先俯下身去,趴在碗边儿,滋滋地喝尽面汤。那热热的面汤,一流进胃里,顿觉胃里热乎乎的舒服,立马大汗淋漓。此时,林掌柜再端起酒盅,浅浅地嘬一口酒,吃一口卤肉,细细嚼,慢慢咽,等到身上的汗落透了,酒也喝没了,林掌柜感觉全身通泰时,才会回家睡觉。
因此,小城的人给林掌柜送了一个绰号,面食家。
可是,后来的后来,林掌柜这个嗜好,不得不戒了,因为他没有面吃了。
那年,开始公私合营。
林掌柜由绸缎铺的掌柜变成了公私合营的职工。
“仙味斋”也公私合营,改名叫“东风饭店”了,公私合营后的“仙味斋”什么饭菜都做了,饭店一些新参加工作的小厨师,也不再用鸡肉、猪骨头炖制面汤,也没有美味齐全的浇头了,“仙味斋”彻底改头换面了。
况且,去东风饭店吃饭,还要掏粮票,林掌柜去哪儿弄粮票呢。
林掌柜没有面吃,就好像人断了血脉,断了血脉的林掌柜,就郁闷,郁闷了的林掌柜总会发一些牢骚,这儿……这儿是怎么回事啊?一碗面都吃不上。
祸从口生,一天,几个年轻人,来到他家,说,你留恋旧社会,世界观还没有改造好,你要好好地改造改造。
林掌柜戴着一顶“帽子”,离开小城,去农村接受改造了。
林掌柜怎么也没有弄明白,就是为了一碗面,说了一句话,怎么会把事情,弄得这样严重呢。
林掌柜平反摘帽时,已经是两鬓斑白的老人了。
有人来找林掌柜,林掌柜一见,是“仙味斋”的老老板。
“仙味斋”老板笑吟吟地对林掌柜说,林哥,我来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咱们“仙味斋”重新挂匾开业了。
哦,是吗?林掌柜惊喜地问。
真的,真的,我这就是来请您明天早上去吃头汤面的。
第二天早上,在“仙味斋”林掌柜捧着面碗,浅浅地嘬了一小口面汤,品尝着滋味。
怎么样,还是那个老味道吧?“仙味斋”的老板站在一旁,急切地问。
林掌柜又嘬了一小口面汤,砸吧砸吧嘴,指着面碗说,欠点,欠点。
什么欠点?
面汤,面汤欠点。
哦,哪里欠点?
面汤不是土鸡炖的。
“仙味斋”老板听后,一拍林掌柜的肩膀,说,不愧是面食家,嘴刁。 两个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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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东明创作随笔:
我从20世纪80年代在赤峰日报副刊上发表了第一篇小小说《老把式新传》以来,断断续续地写了近四十年的小小说,虽然没有写出大的名堂,体会还是有点。
今天的小小说发展成为小说家族的重要成员,面对创作上呈现的“井喷”态势,一个小小说作者,要想不被小小说写作的浩瀚之海淹没,就要在写作上形成自己的风格,或者说,要有自己的一小块“自留地”,在这块儿“自留地”上精心经营具有自己特色的品种。
现在全国写小小说的作者应该是数以万计,刊发小小说的期刊也不胜枚举,小小说的创作是繁花似锦。虽然如此,但是正像袁炳发老师说的那样,写小小说的人多了,每年的创作数量有很多,可是好的作品却很少。听了袁炳发老师的高论,也觉得真是那么回事。
近几年来,像许行的《立正》,汪曾祺的《陈小手》冯骥才的《苏七块》等,凭一篇小小说就能让人记住作者名字的单篇佳作,已很难再现,究其原因,我个人认为,写好小小说,除了写作技巧外,有一个好的小说素材很重要。可是好的小说素材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况且数以万计的小小说作者,就像淘金者一样,都在寻找这稀有的资源。
在好的素材难寻的情形下,一些有想法的名家就另辟蹊径,写系列小小说,开辟自己的“自留地”进行小小说写作。这里面不乏冯骥才的天津民俗市井小小说,申平的人与动物系列小小说,刘建超的老街故事,王培静的军旅小小说,还有胡亚林的空军小小说等都各具特色。受这些老师的启发,我也尝试了梨园系列小小说的写作,并略有小成绩。
就我的写作能力而言,我想,先求“量”,后求“质”,但愿有一天能发现一块“狗头金”,写出一篇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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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周东明,内蒙古赤峰人,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著有小小说集《梨园旧事》,作品入选多种精华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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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出梨园人物的精气神来

周东明小小说简论
杨晓敏
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中叶,作家往往在出版作品后便能直接登上文学舞台;此后直至21世纪初,文学期刊成为作家发表的主要阵地,一篇佳作可致洛阳纸贵;十多年前互联网浪潮兴起,催生了一批网络写作高手,不少网络佳作不仅出版成书、风靡市场,更直接与影视接轨。如今,微信公众号与自媒体的勃兴,使碎片化阅读与网络写作蔚然成风,一大批写作者在这一崭新平台上崭露头角。由此可见,时代在变,载体在变,平台与形式亦在变,唯一不变的,是文化的永恒传承。
短短两三年间,周东明在金麻雀网刊上连续推出四十余篇小小说,数量与质量并重。这些作品屡见报端,有的入选年度精华本,有的荣获奖项。作为梨园题材系列创作,他笔下的人物在舞台上粉墨登场,演绎百态人生;舞台下则回归凡俗日常,尽显生活本真。这些作品深受网友喜爱,留言中赞叹不绝。年逾古稀的周东明,自20世纪80年代起接触文学,后因故搁笔数十年。然而常年阅读的积淀与不曾熄灭的文学梦,使他在网络写作的感召下重拾笔墨,开启了小小说创作的新旅程。
周东明生活阅历丰富,历经沧桑,对社会与人性的理解尤为深刻,加之扎实的文学功底,下笔成篇,老练耐读。尤其是近年来创作的“松州梨园”系列,在情节构思、人物塑造与艺术追求上已渐成风格。松州地处要冲,商贾云集,市井繁华,茶馆酒肆、戏楼澡堂林立,自然也孕育了无数奇人异事。

在周东明笔下,锣鼓声中,梨园人物纷纷鲜活登场——刘爷、鲁三爷、九岁红、梁四爷、赛妙香、白牡丹、筱翠花、小菊仙……生旦净丑,在台上台下演绎着一幕幕悲欢离合。这些作品风格统一,富于笔记小说的韵致,艺术特色鲜明,常以动作与对话推动情节,留白巧妙,构筑出一个烟火氤氲、人情浓郁的“松州”世界。作者善于从“一出戏”“一个眼神”“一碗面”等细微处着笔,折射人情冷暖和家国大义,勾勒时代变迁。对梨园、餐饮等行当的描写专业而地道,文化底蕴深厚。
《梁四爷》一篇中,梁四爷的形象熠熠生辉。当舞台表演与民族大义相连,一股凛然正气便沛然腾涌。戏还是那出戏,但“戏比天大”,因“角儿”的情感投入与人生抉择,戏与人皆被赋予深刻内涵。作者以速写笔法勾勒梁四爷,虽非工笔细描,却在简练线条中传神写照——既有老生名角的厚重洒脱,又机敏果敢、正气充盈。
故事始于常见的戏班竞争,梁四爷因生意被抢而“闹心”,甚至搬出看家戏《定军山》打擂。穆老板因“通八路”被捕,梁四爷表面幸灾乐祸,实则为施救,骨子里不仅有侠义心肠,更有家国情怀与宽容胸襟。他对管事老张两次“幸灾乐祸”时的“瞪眼”,细节生动,巧妙掩饰其深明大义的初衷。一个“戏班老板”的形象跃然纸上,有血有肉,令人敬重。结尾处,他不仅救人于危难,更捐出全部演出收入,人物格局由此升华。
《刘爷》刻画了一位重义气的梨园人物,故事引人入胜,值得细品。刘爷不仅戏好,为人亦值得称道。他从票友成长为角儿,既受过他人提携,也尝过名角的冷眼,因而更理解一个唱戏人成角儿之难。于是,他甘愿放弃挂头牌的机会,把舞台让给年轻旦角,成人之美。
作品以对话推动情节,亦在对话中完成对刘爷形象的塑造。语言简洁利落,与其豪爽性格相得益彰,令人闻其声如见其人。结尾一句:“角儿不是捧出来的,也不是傍出来的,是唱出来的。”看似轻描淡写,却道出刘爷的处世哲学,亦道出所有成功者的真谛。本篇不只讲述人物轶事,更深入探讨艺术行业的价值观。刘爷的“霸气”背后,是对后辈的慈悲,对艺术尊严的坚守,立意深远。
小说写人物,不仅要有故事,更要有透过外在行为所流露出的那股“精气神”。周东明笔下的梨园人物,不仅身怀绝技,更通晓事理、明辨大义。即便小人物,也有凛然风骨。作者为梨园行的普通角色立传,讴歌他们在平凡岗位恪尽职守、在利益面前重情重义的传统美德,彰显“戏比天大”“义比利重”的深层价值观。
梨园人,梨园事,台上台下,姿态万千。作者深谙梨园物事,写来得心应手,人物刻画栩栩如生。《九岁红》一篇着力塑造了一个舞台“小人物”的典型。九岁红虽为底包老生,角色虽小,戏却讲究。成角儿不易,演好龙套更不易,足见其功底与敬业。台上一个转身,可能成全角儿赢得满堂彩,也可能因失误而遭倒彩。《洪洋洞》中右转身的细节至关重要,看似微不足道,却足以导致名角“冷场”,生动诠释“戏班里没有小角色”,反衬九岁红的不可或缺。
九岁红身怀绝技却命运坎坷,带有几分悲剧色彩。然而“戏比天大,义比利重”,故事的结尾,他以行动赢得程先生的敬佩与观众的同情,在悲情中闪烁人性的温暖与尊严。他对师兄仁至义尽,宁可放弃锦绣前程,也不愿抢人饭碗。不争功、不抢戏,包银再厚也以“义”字为先,有所为有所不为,堪称响当当的艺人风范。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梨园台前幕后,历来传奇与精彩交织,泪水与欢笑相融。书写梨园人物、讲述梨园故事,为许多小小说作家所热衷,周东明的梨园系列独树一帜。作者熟稔梨园掌故、人物性情与行规术语,以简洁叙事铺陈情节、营造氛围,有条不紊地将读者引入特定年代与特殊情境。
周东明笔下的梨园人物,未必都是浓墨重彩的名角大腕,却个个形神兼备。哪怕一个小小的底包老生,也风骨凛然,义字当头。在讲述旧时艺人生存艰辛的同时,悄然完成对他们顶天立地艺德人品的礼赞。优秀作品节奏明快,人物举手投足、言谈举止间个性鲜明。尤其在创作行业系列时,尤须避免情节雷同与人物脸谱化,方能引人入胜。显然,周东明的梨园题材创作,是一次成功而有益的尝试。
松州街头,不仅有戏楼,还有地道面馆,有恪守做人底线而轻行业规则的律师,五行八作、三教九流,无所不有。周东明不疾不徐,娓娓道来,为读者营造出一个风情别具、烟火浓郁的松州。“戏忙子”本为贬称,《鲁三爷》中的主人公虽被如此称呼,却不靠攀附权贵起家,而是真正懂戏、会评戏的戏迷,凭一手戏评文章扬名松州。新来老生李泽盛对他毫不留情,声称“凭本事吃饭”,令鲁三爷当众受辱。然而当李泽盛因拒绝为侯翻译唱戏而被打断双腿,鲁三爷不计前嫌,慷慨相助,表达崇高敬意。在民族大义面前,一副赎回的“黄忠大靠”,使鲁三爷的形象巍然立起。
中国人讲究饮食,一碗面可品出百味,百味之中,亦是百态人生。《面食家》中的林掌柜因一碗面而知足,也因一碗面被下放改造。再尝那碗面,百感交集,却挑剔依旧,这才是真正的美食家,真正的面食家。“一碗面”不仅是食物,更是传统生活方式的象征,是林掌柜的精神寄托与生活美学的载体。汪曾祺写吃堪称一绝,一枚咸鸭蛋令人垂涎;《面食家》亦得其妙,作者如高明大厨,细细烹调,层层铺排,色香味跃然纸上,令人口舌生津。
这篇小说亦如一篇文化小品,借一碗面的前世今生,谱写了一曲关于传统、精致生活与时代变迁的挽歌,充满文化怀旧与历史反思的韵味。在对美食的极致描摹中,人物形象也水到渠成。笔触看似闲散,却处处扣题——“宽汤,焖肉底浇,断生重面”“滋滋地喝尽面汤”,一个纯粹、专注的生活艺术家形象跃然纸上。结尾对话含蓄隽永:“哦,哪里欠点?”“面汤不是土鸡炖的。”当极致的美好被打破,悲剧感与荒诞感便油然而生。
《眼神儿》将背景置于特殊年代,在去往干校的途中,借李向阳的回忆,插叙了他与父亲的“过节”。心理描写真实细腻,将青春期儿子招工被顶替的委屈、收到父亲电报的困惑,以及对父爱的不解与渴望,交织得淋漓尽致。小说写父爱,通篇不见“爱”字,却将全部深情浓缩于那个“慈祥的眼神儿”中。父亲始终未言明叫儿子回来的缘由,一切尽在不言中,更显父爱深沉动人。
《一根筋老王》中,老王虽执拗,但身为律师,一切须依法依规而行。律师是否该完全站在当事人立场,也须以守正为前提。即便当事人提出额外要求,即便法官带有倾向,他依然照章办事,不通融、不让步。作品文笔简洁,对话生动,结构脉络清晰。
每一位写作者,大概都需要来自读者与文友的鼓励与认可。在网络读写的交流群中,周东明视其为温暖大家庭,时刻感受着来自五湖四海的友善力量。在写作之路上,不论出道早晚、年龄大小,但每个人的经历——无论是生活阅历还是心灵体验——都是无法跨越的过程。虽不能超越,却可借此提速。周东明的创作成果,对许多写作者而言,不失为一种激励与例证。
周东明表示,他的写作目标是完成梨园小小说系列创作,并出版个人小小说集。我们相信,这是一个可望亦可即的梦想。

图片[10]-小小说名家周东明-华闻时空

作者简介:杨晓敏,豫北获嘉人,当代作家、评论家、小小说文体倡导者,华夏小小说研究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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