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

作者:海西

图片[1]-钓鱼-华闻时空

2005年——
秋日的斜阳照进窗户,墙上的自鸣钟敲了四下,建筑师董勇收拾好挎包,向部门主任请假,提前下班。他乘电梯下楼,在门口叫了出租车,直奔太公山庄。

太公山庄就在琴湖边的山坡上。

阳光慵懒地洒在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三个老朋友并肩坐在湖边的石头上,各自握着鱼竿,静静地等待着鱼儿上钩。画家曹溪眯着眼睛,时不时地调整鱼漂的位置;房地产商曾命达,叼着烟斗,烟雾在微风中缓缓飘散;青狐网主编李东东,则时不时地瞥一眼身旁的水桶,里面空空如也。

湖面平静如镜,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远处传来几声鸟鸣,更显得四周宁静。迟来的董勇,突然压低声音,“有鱼咬钩了!”

三人顿时屏住呼吸,目光齐刷刷地望向水面。鱼线猛地绷紧,命达熟练地收线,一条银光闪闪的鲫鱼被拉出水面,在阳光下发亮。

董勇笑着拍了拍命达的肩膀,“还是你手气好!不愧是大老板,总能钓到大鱼,‘年年有鱼’嘛。”曹溪则摇摇头,无奈地叹气,“看来今天我又要空手而归了。”

秋风吹过,带着淡淡的桂花香,仿佛连时间都慢了下来。

天色已晚,四人收了鱼杆,命达提着装几条杂鱼的竹篓子,向太公山庄走去,碰到下班赶来的周贵处长。

夕阳的余晖洒在木质的露台上,五个钓友围坐在一张铺着格子桌布的木桌旁。“吃茶来哉。”山庄老板娘孙夏芳摆好了茶具。

茶香袅袅,混着山间草木的气息。董勇捧着紫砂壶,慢悠悠地给每人斟上一杯,茶汤金黄透亮。命达眯着眼,回味着钓到的那条大鲫鱼,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东东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曾经与一条狡猾的鲈鱼周旋的故事。曹溪和周贵不紧不慢地嗑着瓜子,偶尔插上一两句。

品茶聊天,话题从钓鱼技巧转到家长里短,笑声在山庄里回荡。

曹溪抿了一口茶,没咽下去就噗出来。什么烂茶,这也能喝?老子肚皮贴着后背,饿着呢,倒不如直接上酒菜痛快。夏芳并不理会他,几时上菜,要看老娘高兴。夏芳身材高挑,长相俊俏,性情豪爽。

话不多说,桌上摆了几盘刚出锅的山野菜,一条上午钓到的虹鳟鱼。董勇往每人杯子里倒着山庄自酿的米酒,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荡漾。

命达问夏芳,“太公”山庄,听着这店名,有啥玄机啊。董勇替她回答,现成的,山庄背靠太公山。再说了,南面是烟波粼粼的琴湖,钓鱼的好地方,含有“太公钓鱼”之意。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曹溪点上烟吸一口,“当年田正雄在日本,何尝不是学鸠山,放长线钓大鱼——钓到美人鱼夏芳。”

夏芳原是省体工队的女排队员,那年樱花盛开的季节,夏芳到日本参加比赛,摔伤大腿骨折了,医院治疗后,就在下榻的正雄酒店养伤。酒店老板田正雄,亲自为她开小灶,对她格外关心。一个是情场高手,一个是情窦初开。不久时间,两人就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后,夏芳伤愈回国,球是不能再打了,就办了退役手续,又办了赴日的留学签证。

“受不了你们这些叽叽歪歪,酸掉了牙。”夏芳挥着手,驱除曹溪喷出的烟雾,“太公太公,太太和老公嘛——我们开的是夫妻店。就这么简单。”

东东说,那敢情好。“太公太公”,太太是太太,公公是公公。夏芳举手要打,东东头一歪躲开。

在日本入乡随俗,田正雄改为“龟田正雄”,孙夏芳改名“孙夏芳子”。曹溪嘿嘿一笑,“既然是夫妻店,依老夫之见,干脆改为‘龟孙山庄’。”

“我打你个龟孙鳖子。”夏芳瞪了曹溪一眼。

说话间,夏江大学教授薛闽推门进来。说是出门时碰到“省部级”的校长,被叫到办公室,叭啦叭啦教导一通。老规矩,姗姗来迟自罚一杯。吃菜吃菜,先填肚子打底。

“这条鱼可是俺钓上来的。”命达得意地说,胡子跟着嘴角一起翘了起来。东东不服气地反驳,”要不是我发现的钓点,你能有这运气?”

命达举起杯,笑眯眯向周贵敬酒。老大,俺先喝了,你随意。周贵也举杯,两人一饮而尽。

“谁是老大?论年岁,我才是老大。”曹溪瞄一眼命达,“而且你也比他大。鼻屎大小的官,你就这样拍马屁——我鄙视你这种人。”

夏芳手搭在东东肩膀上。T M D,都是马屁精。官当得再大,也是老娘生的——老娘最大。

周贵自我解嘲,要说大不大,读书时就被“吓大”。薛闽接过话茬来,我们夏江大学毕业的,都是被“吓大”的。周贵咧嘴嘿嘿一笑,天大地大,都不如“夏大”——我是说夏芳最大。

大伙喝得热闹,董勇接到短信,女友柳眉发的。董勇走出山庄,与在琴湖边等待的柳眉相见。董勇问她有事吗?没事就不能来呀。对对对,他也想着,跟她一起在湖边散步。

琴湖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路灯的光芒在雾气中晕染开来,
像是被水洗过的油画。
湖面泛着粼粼波光,
倒映着城市的灯火。
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
激起一圈圈涟漪。

柳眉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发梢随着晚风轻轻飘动。她挽着董勇的手臂,目光投向湖心的游船。董勇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是飘向远处。

“周末我们去钟山寺烧香吧?”柳眉突然提议,眼睛亮晶晶的,”听说那里的签特别灵验。”董勇的脚步顿了一下,”这周末恐怕不行,公司有个项目要赶。”

“又是工作。”她的笑容僵在脸上,”上个月你就这么说,结果在家打了一整天游戏。”

“这次是真的。”他皱起眉头,”而且我不信这些,烧香拜佛有什么用?”

“你就是不在乎我家的事!”她甩开他的手,声音里带着委屈。他叹了口气,柳眉的父亲,因为债务缠身,跑路了,柳眉总是担心父亲的安危,求神拜佛保平安。

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下来,远处传来隆隆的雷声。散步的人们开始加快脚步,有家长呼唤着孩子回家。

“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他想去牵她的手,却被躲开。

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湖面泛起密密麻麻的水花。董勇拉着柳眉往凉亭跑去,雨水打湿了两人的衣服。凉亭里已经挤满了避雨的人,他们站在角落,沉默着看雨帘。柳眉望着亭外模糊的湖景,睫毛上还挂着水珠。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她湿润的脸庞。雷声过后,董勇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下周,等这个项目结束,我们一起去,好吗?”

雨声渐小,公园里的广播开始播放闭园通知。她在他怀里点了点头,他感觉到她的肩膀不再那么紧绷。两人撑着一把伞走进雨后的夜色中,潮湿的空气里混合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路灯在水洼中投下摇曳的倒影,他们的影子渐渐拉长。

她也只是闷得慌,想岀来透透气,跟他见面。她现在心情平静了,他可以回山庄吃喝,不必管她。那就好,他让她先打车回去。他吻了她,转身进了山庄。

晚风送来松林的清香,远处传来溪水潺潺的声响。周贵夹起一块鱼肉,感慨道,”咱们这样聚在一起的日子,比钓到大鱼还难得。”一时间,大家都安静下来,只有灶膛里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命达向曹溪敬酒。就俺没有文化,不会说话,兄弟多多包函。曹溪并不领情。你这不是拐着弯骂我,谁能比大学教授有文化?

薛闽听了很享受,夏芳瞟他一眼。白天教授,晚上禽兽。我给你改个日本名字,就叫“夜三次狼”。

哎哟!曹溪叫了一声。这几天腰疼得不行……命达说,老板娘,再来一道牛鞭白鸭汤,给他补补身子。

想得美,哪来的牛鞭。

没有牛鞭,羊鞭、猪鞭也行。

都没有,只有东东这个“总编”。

曹溪说,还真有家酒店,招牌菜就叫“总鞭汤”,牛羊猪狗鞭合在一起,炖枸杞子虫草,那叫一个大补。

众人借着酒兴起哄,那就把“总编”东东炖了。东东不是总编,是主编。“猪鞭”也不错,虽不如牛鞭,但也胜过羊鞭狗鞭……

夜色渐浓,琴湖的灯光渐次熄灭,各人起身退席,约定下周还要再来。走到门口,东东做个总结:
天大地大不如“夏大”,
羊鞭狗鞭不如“主编”。

薛闽说,横批也有了,“夜狼自大”。

只见一个长发女郎,在屋檐下站着,曹溪拉直了眼睛。董勇一看是柳眉,“你还没有走啊。”

柳眉微微一笑,打起一把伞,拉着董勇一起走了。

东东直摇头,“重色轻友,重色轻友。”命达说,“仙女下凡”啊。

刚才董勇让柳眉先回,但又下了雨,她并没有回去,而是在小店里买了一把伞,等在太公饭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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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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