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西
![图片[1]-钓鱼-华闻时空](https://hwsk.oss-cn-shanghai.aliyuncs.com/2025/11/image-64.png?x-oss-process=image/auto-orient,1/quality,q_90/format,webp)
明亮的演播室里,灯光聚焦在访谈区域。背景板上赫然四个大字,本期节目冠名公司的“命达地产”。
主播东东身着时尚套装,笑容亲切,眼神灵动。他讲述一个乐而不淫的荤段子,惹得亲友团和一众宾客哄堂大笑。
掌声在哪里……演播室里响起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先暖暖场,这是节目录像剪辑要采用的,插在节目的精彩之处,渲染现场气氛。
访谈不设条条框框,自由发挥,便于对话时触发灵感……播出的节目是经过精心制作的,严格把关。
访谈的嘉宾,夏江大学教授薛闽,气质儒雅,身着整洁的衬衫,戴着眼镜,神情沉稳。
东东:今天的访谈嘉宾薛闽先生,他是法学系教授、学者,得益于祖父是文学教授的家学渊源,热爱诗文创作,不逊于文学教授。同学朋友结婚啊、生孩子啊、乔迁啊什么的,有红白喜事,就写诗题词,掉书袋子——不过大家也说他诗的确写得好。今天请薛老师来,做一期跨界的文化访谈。
薛闽:我大学本科也是念中文的,所以也不算跨界。
东东:据说,大三的时候,有一次薛老师看到古人说“一成为文人,便不足道哉”,大彻大悟。本来要考中文研究生,立马改为考法律研究生。此事当真?
薛闽:当时年少轻狂,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感觉中国传统文学就两部书可读,《红楼梦》和《金瓶梅》。后来多读书学习,逐渐感悟到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我们应该要有文化自觉和自信。
访谈开始,东东不时提问追问,将大众视角的疑问巧妙抛出。薛闽耐心解答,还分享自己的研究趣事。
——听说薛老师的课堂都满座,你是如何让学生产生兴趣的?
——首先要讲得有趣味。
——你是如何理解“趣味”的?
——说起“趣”,这是中国传统文化追求的一种境界,或者叫“美学范畴。”
——举例说明。
——中国的传统文人,为了追求趣,宁可失其真。比如中国画,哪些人物,都画得怪怪的,缩头缩脑,夸张变形,已经接近漫画了。但是你看人物的神态,都趣味盎然。
薛闽伸出右手,增加一些手势动作。
——西洋画则不然,追求的是真,画人画景都跟真的似的。但你看西洋画中的人物,总不如中国画生动有趣。
——如果把西洋的“真”与我国的“趣”结合起来,是不是就很完美了。
——中国文化的最高境界也就是“真趣”。但不是西洋真实的真,而是天真的真——即天然本色。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我听明白了,薛老师所谈的“趣”,不包含低级趣味的“趣”。
——元人的散曲,最有“机趣”,很搞笑。而宋诗,后人说“味同嚼蜡”。虽然少了诗味,但得了“理趣”。如“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而唐诗,就得之“真趣”。王维的名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兼有真趣和理趣,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有人从观众席上站起来,“薛老师开口闭口,都是‘中国中国’的,说‘我国’不香吗?你不是中国人?”
薛闽也站起来,双手作揖,“对不起,我前段刚从欧美访学回来,国外讲学的语境还没改过来。谢谢这位同学的提醒和批评。”
——如你所说,唐诗有真趣,宋词有理趣,元曲有机趣。我的理解是,传统文学似乎“一代不如一代”了。
——与其说“一代不如一代”,毋宁说文学不同时期有不同的特点。这个特点就是逐渐世俗化。
东东抛出一个热门文化话题,“雅与俗”。
薛闽坐下,“如唐代,词是‘诗余’,但到了宋代,词就成了文学正宗。在宋代,曲子也只在民间传唱。而到了元代,曲子也登上大雅之堂。再如小说,原来只是志怪故事,是说给下里巴人听的。但到了明清,则成了文学主流。——你说这是为什么?”
东东睁大眼睛,“我怎么知道为什么?那你说是为什么?”
薛闽做一个鬼脸,“我也不知道。”
“我们不讨论了,留给真正的文学教授去研究吧。”东东轻松把控了场面,
“或许世俗化就是现代化的另一面。”
或许是人心尚古的法则吧,古代的“俗”,几百年以后便变得“雅”起来,比如说现代都市的广告橱窗里,摆上一个破车轮,一条粗麻绳,再挂上一副脏得“油光发亮”的牛仔服,挂上一盏马灯,便是一片“西部风情”(好象要反衬出现代的一切文明都是一种“罪恶”),这就是“雅”,古代的“粗俗”就是现代的“风雅”。
薛闽条理清晰地阐述观点,从经典著作到现代思潮,侃侃而谈。
这是“老美”的古代,时间和空间离我们都遥远了些。说说我们自己的:夏彝商鼎,秦砖汉瓦,到现在已经“雅”得不得了了。
“尚古”是人心法则,于是乎“古之人”的器皿便成了“今之人”的文物;“从俗”是历史法则,于是乎“古之人”的俗事便成了“今之人”的“雅事”。两种法则并行不悖,构成了斑斓多彩的社会生活。
“凭我的直觉,雅人可敬,而俗人可爱。”东东接过话语,“近来,时兴起民俗旅游,趋之若鹜者也多是有文化的‘雅人’,此种活动也被认为是‘雅事’,这倒真把人弄糊涂了,浑然不知‘俗与雅’还有什么区别?”
演播室的灯光洒在深蓝色的背景板上,镜头缓缓推进,定格在那幅悬挂墙上的《寒江独钓图》。
“我们的栏目坚持雅俗共赏的风格。”东东引出另一个话题,“如果说文学现象属于‘雅’的文化范畴,那么日常生活中也有许许多多‘俗’的文化。今天我们聊一个穿越千年的文化现象——钓鱼。”
——周老师是一位资深钓友,网络上流传你写的一首《钓鱼歌》。
——垂钓是我休闲的主要方式。网上流传的《钓鱼歌》,是游戏之作,化用了宋人“书中自有千钟粟”的《劝学诗》,套用《红楼梦》的《好了歌》,格调不高,思想陈腐。今天我们做的是文化访谈节目,我想从文化学意义上谈一谈垂钓的话题。
薛闽推了推眼镜,”《诗经》里就有’其钓维何?维鲂及鱮’的记载。商周时期,青铜鱼钩已经相当精美。不过最让我震撼的是,在距今七千年的河姆渡遗址中,我们发现了骨制鱼钩。可见垂钓文化历史悠久。”
薛闽从包里取出一本老黄历,”这是我收集的十二种钓鱼谚语,比如’春钓滩,夏钓潭’,这些口耳相传的经验,正是民间智慧的结晶。”
“古人钓鱼更重意境。严子陵拒绝汉光武帝征召,宁愿在富春江边钓鱼,给后世留下了’钓台’这个文化符号。李白’闲来垂钓碧溪上’,苏轼’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都是借钓鱼抒发超脱情怀。”
镜头定格在那幅古画上。画中老翁的钓竿微微弯曲,仿佛正在诉说着一个跨越千年的等待。
钓鱼有着千年的文化历史,也是适合现当代人的一种生活方式,有益身心健康的休闲活动。同样有悠久历史的酒文化,则是毁誉参半了。装进瓶子里是水,喝进肚子里就是“火”。
东东手拿一张纸笺,“薛老师写一首《咏酒诗》,我不会吟诵,只能来念一念:
莫言世事艰,有酒人中仙。
种菊篱边醉,吟诗竹下颠;
太白邀明月,东坡问青天。
忧愁杯中尽,豪气涨丹田。
薛老师古体诗也写得特别棒。”
——不那么合辙,我手写我心,就这么放过吧,不想改了。
——我手写我心,薛老师认为酒文化与文学有不解之缘。请薛老师跟大家分享,他对这种现象的独到解读。
——“大文豪,大多是酒仙。”酒精促使人进入自由状态,可以触发灵感,酒是文学创作的催化剂。
薛闽说,“不但文人多嗜酒,就是文学作品中的精彩之处,大多也是酒缸泡出来的。一部《水浒》,就处处写酒。又如《红楼》,刘姥姥醉卧怡红院啊、焦大借醉闹贾府啊,等等,不是喝醉酒,就不会这么精彩。”
又说,“酒是文学之神,缪斯。酒放大了人性,文学是人学,刻画的是人性。处于醉酒状态的人物,个性才能得到充分渲泻,情绪才能充分表达,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才能跃然纸上。”
东东插话,薛老师的解读对我很有启示。试想一下,电影《红高粱》要是没有酒的加持,感染力就会大打折扣。“喝了咱的酒,上下通气不咳嗽……”
酒池肉林,历史上因酒误事、闯祸的故事数不胜数。现代社会,酒驾醉驾引发的车祸,酗酒引发的刑事案件,更是不胜枚举。
上中学时,一天晩上,我们几个同学,吃了晚饭,又在一家小吃店,就着简单的几碟小菜,喝酒谈天。三杯酒下肚,话就聊开了。喝的大概是高粱酒,你一杯我一杯,兴之所至,浑然不知酒精的厉害。
回到了宿舍,因为我们违反了纪律,知情的李老师批评了我们几句,严肃又温和。我当时心里还感到委屈。老师离开后,我腹中已是翻江倒海,趴在晾台的木栏杆上,往楼下狂吐不止,七荤八素,一地狼藉……
这是我第一次醉酒,昏昏然就躺下睡着了。一觉醒来,让我惊讶的是,李老师也在这里默默守护了一夜。
一直到现在我都有执念,老师是好人,酒不是好东西。
访谈结束,东东作了总结性的陈述。现场气氛热烈又融洽,在一问一答间,这场跨领域的交流,碰撞出别样的文化火花。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