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校园生活的一角——读小说《神出鬼没》

宋家宏

您想象中的大学校园是什么样的？知识的殿堂，远离社会的象牙塔？如今会这样认为的人恐怕已经很少了。不断传出的丑闻，使“大学校园”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污名化。近年来大学题材的小说也是个热点，很多作品却是由大学校园外的，或者与大学校园沾点边的人写的，一些小说以漫画式的笔墨，描写大学校园里的人物，与真实的校园生活若距若离。大学校园生活不好写啊，绝大多数大学老师不会写小说，身在其中会写小说的大学老师又不愿写，担心周围的人怀疑影射自己，更担心因小说惹怒了学校领导，自己无立锥之地。

张浩文的短篇小说《神出鬼没》给了我一个惊喜，小说发表于《大家》2025 年第2期。张浩文长期担任大学教师，又有丰富的小说创作经验，《神出鬼没》这篇小说以写实的、冷静克制笔墨，生动的细节描写，在朴素的叙事中，写出了深度的“校园政治”，掀开了真实的大学校园生活的一角。

小说主人公贠员教授作为人才，被引进到江城大学，受到热情周到的接待，让他深为感动。一场组织部的干部考察，一步步揭开了江城大学“校园政治”的黑幕。学术，已经不是一些教授追求的目标，行政级别，名利才最为重要。拉帮结伙，窃居高位，利用资源，蝇营苟且，是他们的常态。

研究生赵小哲突然“失踪”，历经艰辛找到他后，他却装疯卖儍，号称有严重心理疾患，多方逼导师贠员代写论文。论文答辩完成之后，立刻神态自若，西服革履站在导师面前。故作严肃的答辩过程，与这篇论文是导师代写，形成鲜明对比，荒诞意味令人哑然失笑。更为荒诞的还在于，这一切都是即将升任副校长的牛致礼与另一大学领导赵大哲合谋，一手操作。因为赵小哲是赵大哲的弟弟。利益交换已经不仅在校内，还在两个大学领导之间。他们占据要津，不做学术搞权术，说起话来高端大气，行为气宇轩昂，内心却很肮脏，是一群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在江城大学，理想主义已无存身之地。多少有些天真的贠员教授，也只能随波逐流。他的心理经历了拒绝作假——不得不代写论文——最后完全妥协，三个阶段。他接受了那盒不敢直视的“茶叶”，最终成为学术腐败的共谋者。小说读来让人心情沉重。我本人在几家高校度过了大半辈子，在心情沉重的同时，又感到写的这一切那么亲切，一些事不是我们已经经历，甚至正在经历的吗？

小说写道，学校分配给贠员老师的那幢小院，曾经让他感动，因为以他的地位，他没有资格住得那么好，但不久就知道，那是曾经吊死过人的“鬼屋”，他心里产生了恐惧。但是，令人恐惧的“鬼”并没有出现，拉开大幕，登台表演的是一群高校里的“大神”。江城大学游荡着的，是这群权力的幽灵与道德的鬼魅。小说的结尾，发现“鬼声”原来是自然现象，鬼魅，成为大学里的自然现象，这才是可怕的事。

希望有更多更好的写大学校园生活的小说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