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诚峰：抵达-华闻时空

上海。

我比“普拉桑”台风晚来了一步。

2024年中秋后第三日17：23。

虹桥火车站。我靠在2号出站口德克士店玻璃门上，有点疲惫。

高高的空间，人群显得很低。传来的嘈杂声略有节制。既熟悉，又陌生。上海气息，骚气锐减。

不曾多想。侄女馨馨从远处飞奔过来。她穿着蓝白条纹下摆带着蝴蝶结衬衫，脸上化着精致淡妆，一股欢喜的气浪袭来。她接过行李，挽起我的手臂，快步离开。我感到脚底有力，跟上节奏。

次日智漪说一起吃个蛋糕吧。

愚园支路28 aout咖啡店。

小店清雅。门口花白头发爷叔，面街倚坐小椅上看杂志，神情俨然。一把弯柄雨伞蹲在身边宛若标配。

帅哥老板迎上来和智漪打招呼。我被柜台蛋糕的精致吸引。花色多姿，造型感十足。一份四分一巴掌大，我估摸几口就能消灭一块。

慵懒的音乐。法式糕点、法餐，关于法国领事馆庆典配菜…

智漪本年度刚获得法国领事馆颁发的法国艺术与文学军官勋章。他们聊的“法式”话题新颖时尚。

老友见面，各自轻松。半个耳朵，听上海轶事。

我带来了焖好的一罐黄茶，一个自饮杯，黄茶撞咖啡。

一口蛋糕，清新又馥郁。口腔里似香草嘉年华，丰富饱满，又独立摇曳，一层幽幽的酸优雅潜伏在味蕾底层，那是主调吗？反正正和我意。

法式蛋糕

“高级！”忍不住说了一句。

老板接茬，介绍自己是个大厨。在东京10年，巴黎四年。

大厨是一个族群，他们中精英对四季对食材有天然的敏锐。这些人纯粹直接，一门手艺傍身，有态度有性情。

“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每次心里涌起这首歌，脑子里总会唤醒那些一口下去感受到温暖，感受到友情的瞬间。用心的烹饪是一种表达，更是一种能量的传递。

我专注开动，每一块蛋糕都尝过去。口感各异，但总体风格一致。

起身，打包了几块可颂和蛋挞。

好经典的法式下午茶呀。谢谢亲爱的智漪。

爱上海理由很多，这是其中之一。

下午馨馨下班，去超市买了花蛤和丝瓜。忙得两脚不粘地的她，赶回家给姑姑煑一碗福州版汤面。花蛤下锅煮开剥了壳搁一边。干贝加水用碗加盖焖紧摇松。煸好蒜头，加入花蛤汤和干贝，将好时入丝瓜。起锅前搁花蛤。最后勾点芡。面汤好碼入事先煮好面条撒点葱花。

一碗爱心浓浓的热汤面。望一眼都感受到欢喜。

“心都化了”姑姑说。

福州版汤面

我喜欢的客厅

我已故的上海三舅舅是我上海记忆核心人物。多年没有和舅舅家人联系。我带着侄女侄女婿前去造访。茂名路上老房子大表姐依然住在里面。三舅孙女晶晶出来迎我，抬头第一眼看到欧阳家男人们特征单眼皮脸的中部眼睛和鼻子皮肤略暗，眼神内敛。那分明是四舅舅模子。我脱口而出：我看到四舅舅啦！基因如此神奇啊。心头一热。

我的童年上海，是太妃奶糖，钢化玻璃杯，迷你电风扇…那是三舅每次回福州像变戏法一样变出来的。三舅孩子多并不富裕，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这显然是“奢侈”品，惭愧我年少无知，领悟迟到。

外公欧阳家族兄妹情深。

故地重访。进门看到一屋子亲戚热情洋溢的脸。客厅兼卧室摆设如故，曾经的记忆仿佛触动了起来。我说：怎么都没有变啊。感觉舅舅，舅妈和我妈妈们曾经的意境回来了栩栩如生。

记得第一次见到舅妈她穿一双球鞋在屋子里，以跑步的速度忙来忙去。。这个球鞋让人印象深刻。表姐们说，她脚不好呀。哈哈哈，原来如此。我说：舅妈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我终身难忘：舒诚阿姨好吗？我回去告诉了妈妈，妈妈笑了起来。舒诚阿姨是舅舅妈妈们当年地下党战友，他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晶晶说，耳闻当年爷爷有个女战友要来家里住，奶奶不同意。这件事成为家庭轶事在家里传开过。

我问：住了吗？答：住了几天。

一屋子晚辈欢天喜地笑了。有点肆无忌惮。

我和表姐们福州话，普通话切换自如，家族往事家书，老辈的爱…欧阳家在上海生长的二代们，延续了最传统的福州方言。

天色将晚。因为还有安排我们作别。临出门晶晶说当年欧阳家十六铺码头仓库那橦楼还在，一直说要拆迁，现在围起来。位置很近，我们说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去转一下。

外滩十六铺码头，曾是远东最大的码头、上海的水上门户，承载着很多关于上海的历史人文记忆。这栋楼在我少年记忆里一直是神秘的存在。舅舅当年说40年代这栋楼拍过电影，让热爱电影的我曾经产生很多联想。

到达现场，整个建筑群已被封了起来，进不了。但一切仿佛事先为我们准备好了一样。有人恰恰好拿了一串钥匙来打开了我们这栋大门。我拿起手机做了完整记录。

所见并不偶然。亲情和爱有灵。

徐汇路，凯德晶翠大厦，台城镂月·台山广府菜沈爷请饭。

沈爷，沈宏非老师。舌尖上中国总顾问，著名美食评论家。

八十年代中期，当“沈爷”还是小沈时，他曾是香港文汇报驻福建首席记者。我那时福州人民广播电台小记者。当年各种采访首席没少关照小记者。从此散淡友谊四十年不变。

“台城镂月”很文艺的名字。餐厅幽雅，来客很多。当我报上沈老师大名，一路服务人员恭敬致礼，引手之路。“沈爷的客人”，不少人点头微笑。

几年不见。沈老师愈发神采。

身为某大美术馆艺术总监的智漪和沈老师开启了关于艺术圈的话题。我专注开饭。

雪绒金沙酱茄瓜

头盘两道素食让人惊艳，榄菜拌苦瓜和雪绒金沙酱茄瓜。生腌是潮汕菜一绝。生腌苦瓜再拌以榄菜大致属创意菜。脑洞很开的菜品。风味俱佳。雪绒金沙酱茄瓜。以开心果为绒、咸蛋黄为酱煮茄子，造型独特，口感软糯，酱香浓郁，值得点赞。这些虽是小菜但耗工耗时是匠心满满的大厨心意菜。喜素食的我尝几口竟有知遇之感。

非遗名菜汶村五味鹅

广式菜“无鹅不成宴”。台城镂月这道台山非遗名菜汶村五味鹅，取清远市佛冈南部出产的优质乌鬃鹅，与花菇、苦瓜、西兰花等同锅焖煮，鹅肉香气扑鼻口感细腻，咬起有弹性。底汤还铺了一层淡淡的闲鱼，各种食材冲和恰好，惹得我胃口大开，要来一碗米饭，佐以汤底迅速吃下一碗。鹅肉和广式闲鱼口感如此协调，这几年很少出门转悠的福州老饕心满意足。

最后大厨推车进场，砂锅里炖着白萝卜、生蚝、虾干等煮好的锅边汤（鼎边糊），旁边一盘待汆的m9和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