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自亮 | 诗歌十五首

图片[1]-王自亮 | 诗歌十五首-华闻时空

《钟表馆》

许多钟表在沉睡。没人能指出

一次滴答所耗费的帝国银两:

流动的运河,无止境的游戏。

也没有人记载,行围狩猎时,

夕阳的一片金黄色中,无数枝

穿透天空的箭簇,如何带着

时间的血迹,返回珐琅的钟面。  

在钟表馆,没有人会去校准

难以叙述的“此刻”,以免碰坏

无数个特别的过去。唯一的心情

是制止那个著名的伦敦钟表匠,

与帝王合谋,砍下志士的头颅。

不再怀念山冈上徘徊的起义者,

也没有人在宫殿一角注意到

那形形色色的钟,怎样走时报点:

开门、奏乐与禽戏,更多的用途;

没有谁留心究竟是发条,还是

惊奇的坠砣,带动齿轮毕生劳作?

在钟表馆,没有多少人想知晓

一个雨天的闲谈中所割让的疆土,

了解大臣与时钟,献媚的技艺。

从朝廷的传言,到斩首的邀请,

情形复杂得像钟表无与伦比的内部;

人间法则却如指针那么简洁,

有时成一个夹角,有时如一支响箭。

对仗

初夏。国家湿地公园。

远近大片绿树疯长,

带着毒素之魅和重金属尖叫,

还有雾霾的沉默,

对应王维湿了衣裳的空翠,

和陶渊明的墟里轻烟。

它们相隔千年,

却像时间杰作中

一个对仗工整的句子,彼此呼应。

穿越罗布泊(组诗)

壹、落日

这个过于复杂的世界此刻被简化,

简化成一条地平线——

总体上直,近似弧形。

半球形太阳,内部的黄金液体,

在沸腾中彼此撞击。

然后是:佑护一只金蛋的

无边大地,还有那黑暗,

体温缓缓下降的黑暗。

最后,

是一只蝼蚁的遗体告别仪式。 

贰、土地

这片土地没有一丝芳香,

只有盐的气息,混凝土似的坚硬。

轮胎碾过,留下疑似印记,

上空连老鹰也不想停留。

尸骸与土块难以分辨,

树荫是这里的前世印象。

奇怪的是,当车子快速驶过,

这片土地看起来却像大海,

僵死的波浪,浪头扑向太阳,

祈求来世的大水。 

叁、天空

站在这片天空下,

会有一种幻觉:这是一个布景,或是清真寺的穹顶。

这片天空在模仿艺术,

而非相反。

这不变的天空,是宗教,

是“永恒”的具象。 

肆、风

诗人韦锦对我说,

“油田的风,一年只刮两次,

一次就刮半年”。

我对他说,罗布泊的风,

两千年刮一次,

一刮就不曾停过。

大风

已将罗布泊汲干,露出

征战的尸骨,堆积的恩怨。

伍、耳朵

据说罗布泊的形状,

像一只耳朵,

但它从未用于倾听。

也不曾用于增添大地的

官能之美。

没有人能够像疯子那样,

割下它。

罗布泊:一个关于听力的隐喻。

声音与凋谢的隐喻。

这耳朵,

表现神祗们如何借助于巨大的沉默,抵达坚忍。

陆、太阳墓

看这“太阳墓”,

如何将亡者安置在太阳的心脏。

奇特的光芒——

围绕墓穴,分布着一层套一层

由细而粗的七层圆木。

七支光芒。七枝箭。

七只细长的乌鸦。

木桩的句号。词,光芒。

死亡,就是热力四射的图案。

死去,意味着

让亡灵加入太阳家族。

柒、人类遗址

一些石球、手制加沙陶片、青铜器碎片,

三棱形带翼铜镞、兽骨、料珠,

这些人类遗物,

至今暴露在罗布泊

未被沙丘完全覆盖的黄土表面。

声音、植被、水,寻常出没的豹子,

烟雨中的城楼、壁画和饲虎者,

武士投影,情义与血,牝马、气息与性事

妃子们享用的器皿、镜子、香料,后庭的窃笑,

却完全消失了。 

2013年10月23日,初稿于新疆若羌,12月23日修改;2015年10月8日增补、修订并定稿,于杭州。

猛虎颂

要是有大片沼泽,间或峻岭

要是我的心如此这般荒凉

要是我的额头有阳光攀援而上

要是,夜色中我的手臂能化为月光

要是整座花园盛不下一朵虚无    

而那枝蔷薇却决意放逐星空

那只斑斓猛虎定会一跃而起

而心,这孤独的猎手,陡然收紧

那血痕,那洞穴之光,那阵气息

那种猫的步态,那道迷离之影

那种超然的执着,猛烈的寂静

那些皮毛纹理,大地的皱褶

那些琥珀色爪牙,黎明的号角

那阵狂风之后不成体统的狼藉

那道烈日下叶脉错落展开的秩序

那块兀自沉睡的巨石

以蚂蚁的速度进入梦境

那条碧绿的溪流停止流动

揭开蟋蟀歌唱之前的宁静

亚洲的爱、血的火炬和灰色丘陵

在召唤着我心中的虎,虎中之虎

一只奇异的虎,一只华丽的虎

一只为爱情诞生的虎,细嗅蔷薇    

一只为活着而快乐的虎,追捕影子

一只符号的虎,在思的迷宫徘徊

一只盲目的虎,在死的道路上狂奔

一只玩着扑食游戏的虎,嗜血的本质

从未改变,却在世纪的曙光中

回想起令上帝惊异的图景

一只虎,只是虎,因为来自一颗心

来自我的心,在变成真实之虎的途中

如此形单影只,如此夜色昏沉,如此迷惘

只是虎,但它是亚洲虎,深沉而勇猛

哦,狂放的风。舒展的花瓣

虎中之虎。冲积的心形平原—— 

夏加尔

1

一头巨大而惊奇的白羊

跪坐在梦的斜坡上

到处是沮丧、哭泣和逃难的人群

夏加尔,有着俄罗斯的白    

和犹太人的黝黑

不,那是维台普斯克

鱼桶上的盐水在闪耀

2

站在窗前的孩子

被日光照耀得昏迷过去

哦,白衬衣、卷毛狗、醋栗树

新婚妻子漫不经心地

飞向半空,看到了令人惊惧的世界

赶紧闭上花瓣一样温柔的眼睛

有一些男人与女人

在马戏团营帐的篝火旁做爱

像一群夜色中奔腾的马

露出光滑的暗中发亮的臀部

3

夏加尔,正做着白日梦

两脚沉浸在黑暗中

身体却进入了天国

看,一只在城市上空回头的鹰

整个天空顿时变红,马厩腐烂

战争,人民委员,天才的犄角

夏加尔,怀抱蓝色吉他

以虚无的手指,弹拨幸存之歌

南宋官窑博物馆 

一切都冷却了。碎裂之火

冷却成完美的双重莲花瓣。

降温,并非意味着遗忘,

只为凸显那些花卉、蛱蝶和云。

那只上了灰青釉的梅瓶,

令梅枝斜逸而出,勾勒虚无。

花朵遮蔽伤口,伤口恰似花朵,

镂空瓶、女俑和盏托,确定现世。

这一颗帝王之心尚未破碎­——

那些鼓腹酒杯,手绘纹饰,

具有神迹一般的弥合功效。

练泥池、辘轳坑与釉料缸蒙尘,

后人的清洗术却如此娴熟。

郊坛下,这座炙热的红色龙窑中,

皲裂的双手捧出了晶莹之瓷,

这些陶器制作者,统称“无名氏”。

2015年12月,杭州

八卦田赏荷 

一阵微风掀动深绿色的盾形荷叶,

某种旨意被表达着,又被传递。

水是运命。根茎,擎举着美的主张。

荷花有复瓣与单瓣之分,

有粉红、淡紫、黄色或间色之变化,

整个宇宙也不过如此。

水,镜子;岸,永不抵达之境。

所有低语,所有目光,

都通向佛性,净土,乌有之乡。

荷叶是秘密盾牌,星星们沉醉其中,

谁能知悉荷花的构造和所有气息,

谁就是先知,或语言的祭司。

魔幻之荷叶,幻化为雄蕊,圆钝或微尖,

与雌蕊并无爱情,却上演了千年戏剧,

一切都埋藏在倒圆锥状的花托之内。

赏荷,等于阅读一部百科全书,

等于窥见无数个蜂窝状孔洞——

那些战乱、骚动、性和意外之事。

菡萏之轻,即大地之重。

2015年12月3日,杭州

界埠,战国粮仓

1

赣江西岸。界埠。山丘上

散落着“火烧米”——炭化米粒,

在附近发现一座土城,两座

大型粮仓遗址,考古学家

揭示了年代:战国。

这粮仓,长方形,规模宏大,

形制完整,能防潮,防霉,

能支持一场战争,一支军队。

似乎,成败在此一仓。

火烧米,证实了纵火的价值,

或,撤退的遗恨。

2

在遗址纵沟,发现两把铁斧,

难道是武士们在保卫粮食?

没看到铁器。我,离开战国粮仓,

走向村落、古码头与大樟树,

翻过缓坡,看到了浮士德当年

目击的原野、劳作与光芒。

从一辆红色货车,加油站,芦苇丛,

我,看到当下与古代的叠加。

它活着!雾气与树叶,任由

阳光穿透,它活着。

3

雾气让骨殖、铁器与稻谷亡轶。

情境与人,道路与水井,甚至

秦始皇统一岭南必经的——

赣江黄金水道,驿站,马匹,

渐渐地,编织成等会儿就消散的

史诗式织锦。

死亡风景,变得鲜活而生动,

粮仓,由褐色转为橙黄——

稻谷本身的色调。

而,黑色米粒与土壤色泽

没太大区别。

4

往昔繁华地,如今只住着

一户人家。也不知道

他们怎么生活?

古井边,一条特洛伊“纯种”老狗,[1]

不知由于迷惘还是兴奋,

一直吠叫。

2024年1月28日,杭州

青藏高原

群峰闪耀着启示,而苍穹从远处抵达

卷刃的狂风在大地战栗之前弃甲而去

山冈开始轮廓分明,马匹像象休止符

无休止移动;在展开的草原,在庙宇

在匍匐者母亲的脚踝,取走嘶云愿望

这里是天堂的郊野,神灵的别业

除了“纳木措”,还有“羊卓雍措”

既然那么多的湖泊尚未命名,让我们

在这里为朋友起个高原名字,随意

将他定格在这里,犹如寻访一个转世灵童——

在青藏高原,事物的源头奔涌而至

于是,我们在这里不断放弃,直到

无可放弃,面对一座白色的围墙

温暖地沉思起来,一朵花在视线之内

向语言开放,朝着歌声般的明净的天空

提起金黄的裙边,女祭司似地奔去

直到眼睛变瞎;塔尔寺菩提树香气飘散

如花少女香气飘散,直达星空

那不是阿拉伯智者的,也不是佛陀的

更不是霍金的天空,是无名女人的天空

天空就是寄托,就是黄金麦芒的聚会

见证那些“辩法”场面,显赫的教派

在扩充自己,而另一些教派衰微了

精神奇观来自起伏的景象、万里晴空

置身山峦连绵,时间未凿的景况,觉得

至少是诸神的扈从,洋洋自得于辽阔之一员

在群山环抱中,穷尽的幻觉里

在湍急的雅鲁藏布,迷乱的罗布林卡

我们始终是被释者,又是三生困顿者

皮肤上的褐斑,色素沉淀,太阳留下的骄傲

而月光洗涤的不是罪恶,是多余的欲望

邪恶在这里要么散发出敲骨吸髓的气息

要么一无是用,蒸腾为可以忽略的乌云

在地热的烘托下,连道路也湿润了

羊群是罕见的雨,而雪莲带着复仇的快意

倏忽开放。这里没有撩拨,只有注视

没有瞬间的冲动,只有雄鹰俯冲的攫取—-

高原并不意味高不可及,而是抬升的大地

高喊一声,你为得不到回音而恐惧

如在屋脊呐喊,只有广场上的人群听到

而人在高原,撕心裂肺有什么用

抨击有什么用?天空在笑声中暗淡了

那些指点江山的人到哪里去了呢

只有歌声,低低的歌吟,甚至是

简单的几乎无望的祈求,会扩充成天际

不可复制的光斑,与星光互换

在这么高的高处,这么宽阔的原上

一切悲悯得以成立,而暴力与树叶一起凋零   

围绕着舞蹈的少女,为她们的美丽倾倒

在一阵造山的阵痛中,用泪水冲刷出河流

让碎石和血随之奔涌,向没落的年代致以问候

2009年3月12日,杭州

偶得

——写在尤瑟纳尔《哈德良回忆录》空白处

愤怒形成遮蔽,而嫉妒是穿透的麝香。

在这片仅存的原野,狂奔与追逐

以几个世纪相同的方式

依旧进行,“生与死

交换各自的属性与伪装”。[2]

砖墙之外是什么样的场景?谁窃取了声誉?

难以知晓。可以想象的是

亚洲庙宇依旧在阳光下闪亮,

坏心情却被装进楠木锦匣,

列车跑成了驽马,雪像纸屑一样飞舞着焚烧。

2003年2月草,2017年5月20日改

司母戊鼎

几声怒吼,分开了铜绿色草丛,

祭祀的光焰顿时化为字的芒刺。

这是鼎,不可动摇的轮廓,社稷之型。

到处都是神的回声,道路即机缘,

野兽被权力规训,人却落入虎口。

短棱脊不是匕首,是玄武岩片石,

草丛中两只猛虎同时跃起撕咬头颅。

让人去死吧,王能控制一切除了空无,

“永恒”隐藏在细密的云雷纹之上,

本身就是纹理,毋须浇注成一个象征。

雄性的犄角与力量之外,只是风,

而食欲与丰收勾引着饕餮这怪物。

牛羊散落,连续的鸟雀纹饰装饰了

部族天空,剑与盾装饰王者之心。

于是,在三道弦纹之上各施以兽面,

以衬托鼎足之匠心:力与美的熔铸。

耕作与狩猎。王与后之间的身体之战

倒映在窥视者猫眼般的迷乱中。

2020年3月22日,杭州

隋梅

  ——献给章安大师,佛教天台宗五祖灌顶(561—632年)

微微闭上眼睛,他在苦修。

默想寺门口的一棵梅树,

默想洁白的花瓣,驰驱的马,

花萼微卷,涧水回澜。

没有人敢于惊动他,阳光灌顶。

树根起伏如腹部,块然

似黑色岩石,或一堆蟒蛇。

灌顶头上落满冬日意象,

比如,倒灌的风,典籍与幽蓟。

他想起了一生,想起

乘冰北行的绝望岁月,

忆及马陷身存的可怕情景,

花瓣出声,落满他的衣襟。

在手植的梅树下,

灌顶什么都能想起,记忆之树

必定根系发达,意象缤纷——

多年后将有一个修正历法的人,

来到山门,见证水往西流的奇迹;

也想起往昔,智者属意天台,

流汗负箧,一路创臻辟莽。

灌顶在梅树下似睡非睡,

四肢没有动弹,却能“体解心醉”,

深知一切,哪怕是一处裂隙,

咒幔、铃杵和水晶的光芒。

三天下来,论辩获胜却遭贬抑,

获胜过于容易,信者云集——

那就是罪,就是大不敬。

唯一陪伴灌顶的,

只有寂静的梅花和奔涌的溪流。

而梅树是需要目光养护的,

春来秋往,纸鹞也变成大雁了。

灌顶在梅树下枯坐,

低头刹那,思绪涌来如东海:

在语言的深处,在神迹的浪头。

雪,就是铺陈大地的字纸,

池塘之鹅,一笔难成,而影子

在水中,在千山万壑之上,

灌顶微微闭上眼睛,他惯于独坐,

默想寺门口的一棵梅树,

默想:为何身世纠结如根,

思想却如梅花盛开?

2011年6月22日,杭州

古琴抄

五根弦透露了宇宙起始的光

漆黑的光,元素混和,脱胎

五行之上是声音,宫商角徵羽

有人斫木试漆,调和角羽,推心置腹——

琴弦浸透酒味,鬼魅的泪腺,死亡之醉

第六根弦是文王之思,为伯邑考加弦

接着武王伐纣,号角激越,闪电之弦

墙根的邀约:薄荷、银杏叶、野蕨

那是征战途中弦月的抽象,第七根弦

黄金闪耀,水波低语,树木生长

夜未央,司母戊巨腹深沉,回音进入

未央宫深处的庭院,搅动睡莲之梦

弓弩变化的极致,太阳之子的自负

七根弦是哑默之开端,是月上东山

右手投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呼应

六部定乾坤,而三尺六寸五已经足够

足够一次转圜,一年光阴,百日为尺

那九霄环佩取势伏羲,海水撞击火焰

十四种琴式是十四个隐喻,雨雪之中

手掌如垂天鲲鹏,覆盖广陵散的刑台

五行之上是声音,是高山流水,是酒狂

2011年3月31日,杭州

水玛尼

把经文刻上石头。

把刻上石头的经文抛入水中。

把整条河流,化作祈祷的水波。

在水中,藏语经文

得以浸润、冲刷、洗磨。

光抵达水面,水进入

经文,石头反射光:词语之光。

水抚摩石头,波纹如梦,

多少年后,当这条溪涧

成为世上唯一流淌着文字的河流。

神迹,就是隐秘的喜悦,

向着通天河,一路奔涌。

一切由声音显现,

连聋子也听到了。    

简单的愿望。少量的祈求。

水流的声音。经文的光芒。

人、牦牛和马匹,

渐次来到,惊愕得互相注视。

水中的经文石,开始游动——

无数条永恒之鱼,朝着光的源头。

站在河岸的人,期待着

那些水声喧哗成一句含混的经文,

却因等待丧失了嘴唇。

再也不能让那双眼睛,

被光线、词和水波掳掠而去。

祈愿,毋须以失明为代价。 

江源在上

去囊极巴陇路上,看到

藏羚羊飞驰,旱獭扭打,

突兀离奇的岩石,与草甸互致问候。

我是个生活在大地构造第三阶梯的人,

汉语的肺活量不小,

却窒息于尕朵觉悟雪峰,

——因我“词穷”。

玉树,犹如庙宇中央

如来唇边一颗不甚明显的

朱砂痣。

长江,藏语“曲治”。

“雌性神牛鼻腔喷涌出来的水”。

大江之源,语言之源,神话-史诗之源,

原初事物须终生仰视。

各拉丹东在上。格萨尔王在上。

雪豹、藏羚羊、黑颈鹤逡巡。江源在上。

无人区诞生“有”,斑斓而炙热;

草原深处,“活虎皮”。

一只黑色牦牛,

头顶落日走向巴塘草原。

[1] 据荷马史诗,“特洛伊打仗打了十年,家里唯一认识他的,只有一条老狗”。

[2] 见尤瑟纳尔《哈德良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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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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