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勇麟
我的读书往往随兴所至，很少是事先规划好的，虽然不至于风吹哪页读哪页。日常学术研究，看的多半是高头讲章；闲时则喜欢翻阅文学作品，尤其是小说散文。
图片来源：福建文学院
近日，陆永建新出的长篇小说《聚春园》，呈现一百多年来闽菜传承与创新的历史，写得回肠荡气，好看耐看，里面有个福建古代士子金榜题名与“制汤”的传说特别有意思。据元代陶宗仪《说郛·天下第一》记载，“福建出秀才”。传闻福建考生在家时，会用猪、牛、鸡肉或骨头加以海鲜，熬出浓汤，用洁净的厚布条浸透晒干，赶考时带上浸过浓汤的厚布条，添加福建盛产的紫菜虾米，便能冲泡出一碗味道鲜美的营养高汤，补充精力，故而能中举。这个传说真假难辨，却反映出自古以来福建出美食。1936年，郁达夫赴闽任职前，就有友人告诉他“闽地四绝”，其中之一就是饮食。
随着华人移居海外，中华美食也被带到天涯海角并发扬光大。张光直说：“很少有别的文化像中国文化那样，以食物为取向，而且这种取向似乎与中国文化一样古老。”马来西亚华文作家朵拉祖籍福建泉州惠安，她虽是职业作家，但并不整天忙于伏案写作，而是潇洒自如、从容生活，写作之余赏花品茗，绘画书法，与春天约会，使自己“诗意地栖居”在这世界上。
我读朵拉的新作《把春天卷起来》，还疑惑如今社会盛行“卷”，她该不至于号召大家“内卷”吧，等到看完全书，才明白她是写传统小吃“春卷”，“把春天卷起来吃”。朵拉写萝卜青菜、柴米油盐，有人生真味。她常以各地各色美食为文，什么槟城猪肠粉、泰国咖喱、韩国泡菜、英式乳酪，什么北京茄子、扬州汤包、山东煎饼、广东龙舌鱼、福建面线糊，甚至家常腐乳、菜根、番薯粥等等，都被她囊括于方寸之间，色、香、味俱全，表面上写的是吃吃喝喝，实际上品味的是文化，是人生，是健康生活。每一份美食背后的烹制过程、历史典故和文化内涵，都有着不一般的故事。如刻意加入本土香料的娘惹菜，背后的含义是“盼南来的中国丈夫习惯以后，有朝一日倘若再回中国，会因想念那香料味道，很快又折返南洋”。怀着这样的愿望制作出来的娘惹菜，让我们深深感受到其中含蕴的“美丽爱情”。朵拉说，在南洋的华人过中国传统新年，最重要的味道不在舌尖，而在过年本身的那种“味道”。除夕的团圆饭，每一样菜都蕴含着华人对来年的期盼，“发菜蚝豉”就是“发财好市”，腐竹寓意“富足”，红枣、桂圆和莲子煲的汤，甜甜蜜蜜，是美好、喜悦、幸福的象征。
朵拉刚回中国时把喝茶当开水解渴，后来，不断地接触茶，饮茶、品茶、论茶，从无知到了解，渐渐走进“喝茶是茶，喝茶不是茶，喝茶还是茶”的境界。茶文化的审美把道家的自然境界、儒家的人生境界和佛家的禅悟境界都包含融会其中，喝茶，其实喝的是悠闲和从容的心情，是进入自己心灵的一把钥匙。朵拉的作品正是这样一杯韵味醇香的茗茶，在清淡悠袅的香气和温润甘美的滋味中，将人生内涵阐释得淋漓尽致。（作者单位：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
来源：《福建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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