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文化沟通与国际商贸合作的发展 ——以国际丝路国家为视角-华闻时空

王欣怡

2011年7月，时任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在印度发表演讲时第一次明确提出了“新丝绸之路”计划，随后，如何盘活历史上著名的国际丝路，成为世界全球化进程中的一股强劲的热流。跨文化沟通与国际商贸的发展是连在一起的，国际文化交流越活跃，越有利于国际商贸的发展。国际丝路传播是世界文化交流和文明交汇中的一项伟大事业，盘活、拓展国际丝路，要求我们大力加强国际丝路传播，扩大中外文化交流。本文试图就国际丝路中的跨文化沟通与商贸合作发展的关系作一番思考。

一

讨论国际丝路中的跨文化交流与商贸合作发展的关系，首先对文明与文化的这两个概念要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很多人对这两个概念不加区别的应用，其实两者有很大的区别。概要地说，文明是文化的内在价值和高级形式，文化是文明的外在形式和基础形式。文化把人与动物区分开来，体现人类社会发展中各国家与民族的差异性。例如，中国的旗袍与唐装、日本的和服、印度的莎莉、泰国的纱笼、伊朗的罩袍等就成了人所共知的有关国家或民族的文化符号。文明则把人的开化状态与野蛮状态区分开来，文明超越国家与民族的界限，体现出人类生存与发展的趋同性。任何国家和民族，都经历了原始文明、农耕文明，都标榜和平、卫生、平等、秩序等普世文明。胡适曾说：“文化没什么值得骄傲的，文明才值得骄傲。”

讨论跨文化交流与加强国际经贸合作的关系，要求我们把握不同文明的特质。国际丝路倡议的拓展、落实过程，就是不同文明交融交汇的过程。欧洲文明、印度文明、中东文明与中国文明都是人类文明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把握上述不同文明的特质，特别是把握不同文明之间的区别，对于扩大中外文化交流，使国际丝路构想更顺利地成为现实非常重要。

整体来看，数千年前，人类社会的先贤大哲们都在思考有关人类命运的问题。欧洲的亚里士多德、赫拉克利特、阿基米德等，在重点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欧洲文明的特质就是重人与自然的关系，欧洲自然科学发达与此不无关系。

古印度的先贤大哲则聚焦于人与神的关系，印度文明的特质就是重人与神的关系，由此印度神学特别发达，现在存世的印度古籍，基本上是宗教书籍。印度宗教最多、教徒最多，印度成为世界上当之无愧的宗教大国、宗教王国。

中东国家属于国际丝路沿线国家，中东是世界三大“一神教”——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发源地，这三大宗教都起源于耶路撒冷，基督教、伊斯兰教在犹太教的基础上发展而来。中东文明的特质就是重神与神的关系。围绕两大分歧，三大宗教斗了几千年。一是谁是世界上唯一的神，谁是唯一的世界创造者和主宰者？犹太教认为是上帝（耶和华），基督教认为是耶稣，伊斯兰教则信奉真主（阿拉）是唯一的神，将穆罕默德视为最终的先知；二是哪一本经典体现了唯一的神的启示？犹太教认为是《圣经·旧约》，基督教认为既有《旧约》，也有《新约》，犹太教至今不承认《新约》。伊斯兰教则认为真主通过先知穆罕默德传达了最终的启示，即《古兰经》，该经典被视为穆斯林信仰和行为的基础。围绕神与神的关系，三大宗教在历史上产生的血与火的冲突，延续至今，使中东文明在全球文明体系中具鲜明的独特性。

公元前中国的先贤大哲，从孔子、孟子、老子、庄子，到荀子、孙子、墨子、韩非子、鬼谷子，他们都在重点思考人与人的关系，都在为如何认识和处理人际关系提供见解、贡献智慧。中国文明的特质就是重人与人的关系。自古以来，中国社会人际关系特别复杂，“和”成为中国哲学的一个核心概念，这使中国文明打上了独特的烙印。

二

讨论跨文化交流与加强国际经贸合作的关系，要求我们把握世界不同文化的基本差异。世界文化千姿百态、千奇百怪，折射出不同文明的人类对生存与生活的不同态度与理解。概括起来，世界文化有六大类型，这就是苦感文化、乐感文化、罪感文化、耻感文化、圣感文化和悠感文化。

国际丝路沿线国家中，印度是典型的苦感文化国家。苦感文化的含义是，人越吃苦，离神越近，来世越好。苦感文化反映了人们超越苦难的精神追求。苦感文化在许多宗教和哲学体系中占据重要地位，佛教是其中最典型代表。佛教教义认为人生充满“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这种对苦难的深刻认知并非消极逃避，而是通过“持戒、禅定、诵经”等方式，超越尘世苦海，追求精神上的涅槃与解脱。苦感文化引导信众超脱物质欲望，以宁静的心态面对生命的起伏，展现出对精神境界的积极追求。

与苦感文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乐感文化，中国是典型的乐感文化国家。几千年来，中国文化整体上是世俗文化，中国人基本上不信神，不相信有来世。在中国人看来，活一百岁也就3万6千多天，活一天，就少一天，因此，活一天就要快活一天，“天生我材必有用，莫使金樽空对月，煮牛宰羊且为乐，千金散尽还复来”。正如有的学者所言：“中国人很少真正彻底的悲观主义，他们总愿意乐观地眺望未来。[1]在中国文化中，人居于生活的主导地位，强调通过个人努力改变命运，而非完全接受“天命”的安排。因此，面对挫折与困境，中国人常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乐观态度应对，善于在逆境中发现转机，在平凡的生活中创造乐趣。这种豁达与积极的民族性格，构成了中国文化独特的魅力。

基督教国家都是罪感文化国家，国际丝路沿线国家中不乏基督教国家。基督教认为人类因亚当与夏娃偷食禁果而带有“原罪”，需要通过忏悔、祈祷与行善来赎罪，以求上帝的宽恕与救赎。罪感文化源自《原罪说》，在西方基督教文化中具有深刻体现。然而，罪感文化中的“罪”并非简单的法律意义上的过错，而更指向人类的欲望，要求人们时刻警惕自己的内心，遵循上帝的教义。这种文化塑造了西方社会的道德规范、法律制度与个人行为准则，对西方文明产生了深远影响。基督教国家的基督徒不承认人性善，不认为有生来的好人，因此需要加强制衡，使坏人干不成坏事。

耻感文化国家指的是日本，耻感文化是由美国人类学家鲁思·本尼迪克特在研究日本文化时提出的概念，指一种高度重视羞耻与外界评价的文化心态。这一文化的重要特征是极度看重外界的评论与观点。[2]日本人认为，懒惰可耻，肮脏可耻，愚昧可耻，落后可耻，麻烦他人可耻，在日本社会，人们对羞耻之事有着高度敏感，一个人若做出违背社会公序良俗或社会期望的行为，受到外界批评后，便会产生强烈的羞耻感。这种羞耻感不仅是个人的情绪体验，更是一种内在的约束力量，促使个体改正错误，重新赢得社会的认可。因此，耻感文化在日本社会中发挥着道德约束和行为规范的重要作用。

圣感文化就是伊斯兰文化，是世界50多个穆斯林国家的主流文化。安拉唯一，安拉神圣，伊斯兰教徒一生最大的愿望是到麦加朝圣，在麦加提桶水，那叫圣水；出任宗教职务，那叫圣职；教徒开会，叫开圣会；打仗，叫打圣战。圣感文化体现了伊斯兰教徒对安拉的崇拜与敬畏。除了佛教、道教，其他宗教都具有一定程度的排他性，伊斯兰教是排他性色彩最明显的宗教。伊斯兰原教旨主义体现了极端的排他性，在某些地方演变为宗教极端势力、分裂势力和恐怖势力。

悠感文化是南部非洲国家的传统文化，常见于古老部落文化或田园牧歌式的生活方式中，其核心理念是顺应自然、安然自得，在现实生活中，表现为发展不是硬道理，逍遥、潇洒才是硬道理。在南部非洲国家，受悠感文化影响，人们对人生乐观，对自然依恋，对性事随意，对死亡淡然，永远没有着急、伤心的事，钱再多也不加班加点。

悠感文化倡导人们遵循自然的节奏，摆脱外界压力，回归内心的平静与和谐。

加强与国际丝路沿线国家的跨文化交流，促进经贸合作的发展，还要特别了解各国相互交往的禁忌，比如数字禁忌、图案禁忌、包装禁忌、肢体禁忌、谈判禁忌和宴请禁忌等。不同禁忌的出现，是不同文化影响的结果。不了解、不尊重不同国家的不同禁忌，既影响跨文化沟通的深入，也影响国际经贸合作的发展。

苦感文化、乐感文化、罪感文化、耻感文化、圣感文化和悠感文化，从不同角度展现了世界文化的多样性与丰富性。不同的文化不仅塑造了不同民族的性格特征与价值观，也在社会行为、艺术创作与生活方式等方面留下了深刻印记。在全球化日益深入的今天，只有充分理解与尊重这些不同文化，加强跨文化交流与合作，才能达到加强国际丝路传播，扩大中外文化交流，推动人类文明的共同发展的目的。

三

在新的时代大背景下，在国际丝路如何加强跨文化交流，扩大国际商贸合作，以适应不断提升新质生产力，建设中国式现代化的需要呢？笔者认为要致力于“三个结合”:

一是把立足中国看世界与立足世界看中国结合起来。立足中国看世界和立足世界看中国是把爱国主义与国际主义结合起来的题中应有之义。立足中国看世界，就是以外国为坐标，既能更好地了解世情，也能更准确地把握国情，只有这样才不至于把国外看低、看偏。立足世界看中国，才能清醒认识中国在外国人眼中的地位，准确把握中外政治互信、文化交流和经贸往来的现状、走向和目标，避免在对外交往中一厢情愿、自说自话、事半功倍甚至为人作嫁。将两种视角相互交融，应坚持以习近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在中华文化的深厚底蕴中汲取养分，坚定四个自信，以开放包容的心态拥抱世界多元文化，博采众长。

二是把讲好中国故事和讲好外国故事结合起来。2013年12月30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十八届中央政治局第十二次集体学习时的讲话时指出：“要精心构建对外话语体系，发挥好新兴媒体作用，增强对外话语的创造力、感召力、公信力，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阐释好中国特色。”加强国际丝路传播，扩大中外文化交流，我们既要自己讲好中国故事的同时，尽可能多地讲好外国故事；也要支持鼓励外国人讲好中国故事和他们自己的故事故事。中国故事的内容包罗万象，包括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故事，中国梦的故事，中国人的故事，中华优秀文化的故事，中国和平发展的故事等等。讲好中国故事组织各种精彩、精炼的故事载体，把中国道路、中国理论、中国制度、中国精神、中国力量寓于其中。为什么也要讲好外国故事呢，因为外国故事了解得越多，越有利于中国人认识世界、走向世界，经略世界。

三是把走出去和请进来结合起来。走出去是加强国际丝路传播，扩大中外文化交流的客场外交；请进来是加强国际丝路传播，扩大中外文化交流的主场外交。走出去和请进来这两手都要抓，都要硬。长期以来，走出去这一手，主要是国家行为，成本主要由国家负担。近年来，在加强国际丝路传播，扩大中外文化交流，主动走出去方面，企业行为在逐渐增多。例如，天津话剧团和刘晓庆联手，将“风华绝代”剧目带到国外，到国外演出140多场，国家没掏一分钱，在欧美引起轰动。中国北京“熊猫风情秀”民营剧团完全自负盈亏，到美国拉斯维加斯上演近300场，还到联合国总部演出，在海外引起强烈反响。我们要总结推广这方面的成功经验，主动出击。同时，不断加大蕴含中国元素的影视、动漫、游戏等现代文化产品在国际上的影响力。

毫无疑问，如何办好国际丝路传播视角下的中外文化交流这件大事，我们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取得了瞩目的成就。我们要遵照习近平主席“弘扬丝路精神，就是要促进文明互鉴”[3]的要求，继续努力，不断探索，不断提高国际丝路传播视角下的中外文化交流水平，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阂、文明互鉴超越文明冲突、文明共存超越文明优越，推动各国相互理解、相互尊重和相互信任，从而推动国际商贸合作不断发展。

作者单位：中国外交学院英语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