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尘”到“沙”：《尘·沙》中的女性主体性与代际传承-华闻时空

——读夏婳长篇小说《尘·沙》感

张浥尘

《尘·沙》是一部兼具史诗气魄与细腻情感的长篇小说。以青莲的成长轨迹为主线，细腻地描绘了跨越百年的女性命运图卷，深刻反映了市井百姓在时代变迁中的艰辛历程与心灵变迁。小说的标题本身就蕴含了两层深刻的意象：“尘”象征着被历史压抑的记忆，那些被遗忘的、被埋没的点滴；“沙”则代表着被时间磨砺后的光亮，那些经过岁月洗礼后依然闪耀的精华。作者通过层层递进的情节设置，使这两者在人物命运中不断转换与交织，营造出一种独特的叙事张力，使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感受到历史的厚重与个体的坚韧。

从乡村走向城市：主体性觉醒的渐进式描写

青莲的成长始于乡村的束缚与初步反抗。在小说的开篇第一章中，青莲站在鄱阳湖畔，感受到历史的厚重，如同沙砾被岁月裹挟，见证着鄱阳湖从古至今的沧桑变迁。她对媒婆的冷嘲热讽感到不满，对母亲的婚姻观念产生深深的疑问，这些细节已然埋下了她主体性萌芽的种子。作者通过简短而精炼的对话和内心独白，使读者能够细腻地感受到青莲对传统束缚的微妙抵触与初步觉醒。

为了寻求突破，青莲开始转向城市的试炼与自我定位。在小说的第二、三章中，青莲带着弟弟进城，面对木匠铺的学徒机会、玉珍的学堂经历，她开始在外部世界中探寻自我价值的可能性。陆文轩的出现，既是她情感的试探，也是社会角色的投射。青莲在“尴尬与羞愧”中逐步学会辨认自己的情感需求，开始意识到自我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透过婚姻的选择与独立的决断实现觉醒和自我突破。小说的第六至第七章是青莲主体性最为突出的转折点。母亲的离世、促孕汤的神奇效果，让她顿悟婚姻并非人生的唯一归宿。姨娘的逼迫，成了她决然离去的催化剂，青莲毅然踏上北平之旅，这标志着她从被动接受命运安排迈向了主动选择人生道路的关键一步。

从教育到情感：代际传承的主题线索

知识改变命运，教育的力量与精神传承在小说中得到了深刻体现。随着故事的发展，青莲之女晓莲凭借自己的努力和才华，成功考入大学，成为高等教育的受益者。她的外孙女也紧随其后，成为新一代的大学生，这不仅体现了个人的成就，也反映了我国女性教育水平的显著提升。作者用“知识改变命运”这一句话，点明了代际之间的价值传递与精神传承。青莲，昔日如“尘”般被命运之手肆意拨弄的少女，终蜕变成“沙”般坚韧，以教育为炬，点燃后代希望之光的母亲。

责任与奉献：情感延续与转化的纽带。尽管青莲与陆文轩最终分道扬镳，但她对他的深情并未随风而逝，反而化作了对家庭深沉的责任感，萦绕心头。在照顾无血缘之婴儿、于南昌大学执教的岁月里，她将个人情感升华为对社会的无私奉献，这份情感的绵延，在代际间织就了一条温柔而坚韧的纽带，连接着过去与未来。

自然意象与叙事：与时代价值的共鸣

《尘·沙》在叙事上并未刻意渲染悲剧色彩，而是通过细腻的情感描写，让读者看到一个普通女性在历史洪流中的坚持与成长。作者采用了十余个章节，将鄱阳湖、沙砾、尘土、海浪等自然意象贯穿全书。湖畔的感慨、战争后的废墟、改革开放后的繁荣，均暗示着个人命运与时代大潮的紧密交织。

青莲的日常生活虽平凡，却蕴含着对家庭的深情与对未来的希望。小说每个章节聚焦青莲人生的关键节点，这样的结构使读者能在“尘”与“沙”的意象间自如穿梭，体悟时间的流转与人物的蜕变。青莲的白发与清澈眼神在结尾呼应了全书的“沙”——历经磨砺后仍保持光亮的意象，也展现了主人公自我觉醒的心路历程：女性不必被传统角色束缚，勇敢追求自我价值是实现人生意义的关键。

《尘·沙》，通过青莲的个人经历，生动展现了近代中国女性如何逐步摆脱传统束缚，通过社会改良运动及变法革命，逐渐获得社会认可，并在多重身份中寻找自我，反映了她们在社会转型中的坚韧与美丽。作品在叙事结构、意象运用以及主题深度上都表现出作者的成熟笔力。阅读它，既是一次对历史尘埃的回望，也是一次对当代女性主体性与代际传承的深思。它提醒我们：即使身处尘土之中，只要坚持自我、拥抱知识，终能化作光亮的沙粒，照亮自己，也照亮后代。

张浥尘为香港青年评论家，《纽约商务》杂志副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