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

作者：海西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售楼部主管柳眉，身着西装，正与一位客户争吵着。

客户是一位中年男子，他愤怒地挥舞着手中的购房合同，大声质问：“你们当初承诺的绿化面积呢？这和宣传的完全不一样！”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还有这房屋质量，刚看就发现墙面有裂缝！”

“先生，绿化面积后期会完善的，这墙面裂缝只是小问题，不影响居住。”柳眉也有些激动，“您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无理取闹。”

周围的其他销售员和客户都被这场争吵吸引，投来诧异的目光。有的在一旁小声议论，有的则露出担忧的神情，害怕影响到自己的购房意向。

中年男子气得脸色铁青，猛地将合同摔在桌上，大声吼道：“你们这是欺诈消费者！我要投诉你们！”一个男销售员也毫不退缩，向前跨了一步，几乎要贴到客户的脸上，“您别在这里胡搅蛮缠，合同上可没写这些细节，您想退款没门！”

争吵声越来越激烈，整个售楼部都被这刺耳的声音笼罩。这时，售楼部经理匆匆赶来，试图平息这场纷争。他一边安抚着客户的情绪，一边严厉地批评了男销售员的态度。

柳眉跟着经理，到董事长命达办公室，经理退出。

“你在这份文件上签字，到财务处办个手续，”命达点一根雪茄，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银行就会把一百万的钱转给你父亲的债权人，这场官司就了结了。”

柳眉谢了命达。他微微一笑，鼓励她努力工作，三年的薪酬加提成，就足够扺销这一笔钱。

这天,周贵约大家,讨论召开成立“钓友协会”及其新闻发布会事项。陶莎开车,带东东、薛闽向太公山庄驶去。

东东认识了陶莎后,一个有心,一个有意,感情逐渐升温，由隐蔽而至公开。

陶莎将他们送到太公山庄，周贵、夏芳早已等在那里。

冬日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湖面上。周贵脸上挂着钓到鱼的喜悦，那件褪了色的风衣在风中微微摆动。

周贵看到陶莎,“这位是……?”

“你是周贵处长吧。”陶莎从驾驶室下来，伸出手，“真是‘贵人’多忘事,我认识你,你就不认识我啦。”

周贵吃了一惊,“天,可不敢乱讲……我什么时候认识你?”

陶莎说，”还记得’海岸线一号‘谈判吗?”

周贵伸手与她相握，”哦,想起来了——你是那个翻译啊。”

薛闽说，”她以前是我的学生,现在是东东的‘茜茜公主’。”

“有东东就有西西，真是天作之合。”周贵眯着眼笑呵呵，“西西(施)啊,大美人。东东,你真成了范蠡,带着‘西施’，泛舟太湖,天天有钓鱼。”

“真是，都说物以稀为贵，人也以‘西’为贵,”薛闽补充一句，“美国大兵死在伊拉克,一个都要陪几百万美元。”

陶莎说，你们钓友聚会，她就不掺和了，律师所还有事要处理，就跟大家挥手告别，开车走了。

几人进了茶室，夏芳张罗着泡茶，薛闽絮絮叨叨地说着的趣事。

茶香在室内弥漫开来，东东迫不及待地端起茶杯，却被烫得直咧嘴，引得众人哄笑。

闲聊了一会儿,大家言归正传,开个碰头会，讨论“钓友协会”成立的有关事项。周贵让东东给曹溪打手机,催他快来。

说曹溪,曹溪到。只见曹溪站在门口,向门外招手，进来进来,都是熟人,怕什么。大家都想,这曹溪,夫妻刚刚和好,又在诱拐少女。

只见曹溪拉着三姑的手走进来。五十出头的三姑，烫着一头卷发，脸上涂着厚厚的粉。

周贵问曹溪，”你负责的一摊，准备好了吗?”

曹溪说，”都准备好了,”曹溪喝了一口茶，“有关钓鱼诗词的书画,都裱好了,到时候挂在会场,就很有气氛。我先带一幅<钓鱼三字经>来。”曹溪把字张开，是用隶书写的:

桃月春,天乍暖。钓鱼迷,心里欢。
制铅坠，栓钩线。零用具,齐备全。
入梅月,天渐暖。欲垂钓,待晴天。
选钓域,择浅滩。定钓点,向阳岸。
蒲月里,天晴艳。甩抛竿,打得远。
辐射广,钓域宽。鱼肥壮,味美鲜。
……

“夏芳,正雄去钓鱼,小心休了你。”东东话里有话，“在国外,鱼是第三者，很多男人,因为迷恋钓鱼,跟老婆离婚。”

曹溪知道是在讽刺他,呵呵傻笑。

夏芳并没有听出弦外之音，反问东东，你负责的新闻单位邀请函发了没有。这不用你操心，早发了。

命达带着柳眉也来了。等什么等，先吃嘛。做东的没来，不好意思。命达一到，大家就入席开吃。碰头会就边吃边讨论。

餐桌上摆满了山庄的家常菜。红烧肉的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刚钓上来的鲫鱼，熬成了奶白色的浓汤。

几杯下肚，大家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从钓鱼经聊到家长里短，笑声在餐厅里回荡。

周贵接听电话,”嗯嗯”几声,”大杨主任来电话,说新闻发布会时间，他要陪老板出国考察，不能参加。”他抿一口酒，“他也不要讲话稿了,省了一桩事。”

“就是,不要搞得那么累。”夏芳美滋滋地夹起一只油焖大虾，“国人办事,怎么累怎么做。一台’春晚’,搞得领导累,导演累,演员累,全国人民看了也累。你看别人家,奥运会都让个人去办。”

大家如释重负,真个是翻身农奴把歌唱,老猪回到高老庄,驻伊美军回家过圣诞节……怎么好玩怎么玩。

周贵说，“大杨主任的讲话稿,已经起草好了,得，白废劲。”

“分四个部分:一,围绕一个中心;二,突出两个重点；”东东点了烟，喷一口烟雾，”三,采取三项措施;四,完成四项任务……”

“你怎么知道?”

东东说，“你发表在<弄潮>上的文章,也是这四个部分。”周贵说，”八股文真是害人，我都习惯了。”

夏芳说，”不能怪你。东东跟陶莎去旅行,连计划都写成八股文。”薛闽说，“新鲜，我中文系念了四年,还没有读过八股文。旅游八股文,更是没听过。说来听听。”

夏芳又拍了东东光头，“开一辆车,坐两个人,吃三明治,住四星级,喝五粮液,买六合彩……”

柳眉不解，“‘买六合彩’是什么意思?”

“为了幸福生活啊。”夏芳撸起袖子，“六合彩的庄主,经常发短信:想过幸福生活吗,请找一个好伴侣;想找一个好伴侣吗,请买一辆好车;想买一部好车吗,请买六合彩……”

薛闽喝一口茶，”买的买的,还有呢?”

夏芳也喝一口茶，”抽七匹狼,打八十分,游九寨沟。”

薛闽说，”还有’十’呢?”

东东说，“‘九’是最大的一位数。再说,八十分里已经有‘十’了。”薛闽说，“不行不行,还是要凑个十全十美——再补一个‘写十日谈’。”

天色已晚，大家准备离席。周贵问东东旅行去了什么地方。“主要是九寨沟嘛。我们旅行到了大西部，”东东站起来，“宣传各地的特色大同小异，‘扬眉吐气’，羊肉、煤炭、稀土、天然气。”

“大西部有‘扬眉吐气’，”薛闽披上风衣，“我在欧洲看到的都是‘宫煲鸡丁’，皇宫、城堡、基督教教堂，还有市政厅（丁）。”

春日的太公山庄笼罩在薄雾之中，湖面泛着粼粼波光。钓鱼协会成立大会就在这样一个充满诗意的早晨拉开了帷幕。五十三名来自各地的钓鱼爱好者陆续抵达，他们背着渔具包，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笑容。

上午九点整，会议正式开始。山庄的大厅里座无虚席，连过道都站满了人。主办方代表李东东首先致辞，他回顾了当地钓鱼运动的发展历程，强调了成立专业协会的重要性。台下不时响起热烈的掌声，摄影记者的闪光灯此起彼伏。

进入选举环节，经过几轮投票，曾命达当选首任会长。他站起身来向众人鞠躬致谢时，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银光。薛闽、曹溪、李东东等五人当选副会长；年轻有为的李东东被推选为秘书长，他承诺将为会员们提供优质的服务。

《钓友协会章程》审议环节引发了热烈讨论。关于会员准入条件、活动组织规范等条款，与会者各抒己见。最终在主持人的协调下，大家达成了共识。当《章程》获得通过时，会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茶叙时间，精致的茶点摆放在长桌上，会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流心得。几位资深钓友手把手地指导新手如何绑鱼钩，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们专注的侧脸上。

媒体的记者穿梭其间进行采访。曾会长面对镜头侃侃而谈，描绘着协会未来的发展蓝图。一位女记者认真地做着笔记，不时提出一些钓鱼的科普性问题，电视台的摄像师捕捉着每一个访谈瞬间。

每位参会者都收到了一份特别的伴手礼——手工制作的鱼形钥匙扣。小礼物让他们爱不释手，有人当即就挂在了背包上。

春天的阳光洒在会场里，会议继续进行。新当选的曾会长站在台上发表就职演说。他西装笔挺，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台下掌声雷动。

就在他准备走下台阶时，几名警察突然出现在会场门口。会场瞬间安静下来，与会人员屏住了呼吸。警察出示了证件，宣布曾命达涉嫌参与一起重大案件，要他配合警方调查。

命达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被戴上手铐带走。

会场里议论纷纷，有人震惊，有人叹息，还有人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