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的故事

文&图/昔月（德国）

我从小就胆子大，但也不是那种胆大包天、无所不惧的人，如怕蛇、怕狗。

怕蛇，是与生俱来的。虽然蛇从未招惹过我，可我就是怕，看到电视里有蛇出现的镜头都要闭上眼睛。

而怕狗，却是后天形成的一种条件反射，因为我遭遇过恶狗的袭击。

那是在上小学的时候。一天，担心迟到的我在必经的小路上猛跑，突然，一条恶狗冲了过来，上来就是一口！我的小腿肚立马出现了两排牙印，还流了血。

惊痛之后，我并没把咬伤当回事儿，也没告诉家里任何人。那时的东北林区，每家都有好几个孩子，身为老大的我一点儿也不娇惯，流点血无所谓；傻冒的是，我压根儿就不知道还有狂犬病这一说。

谢天谢地，那是一只吃饱了没事干的拦路狗，被咬的我既没疯也没死。

人们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却恰恰相反，好了伤疤忘不了那疼。打那以后，一见到狗就心慌腿软，落下了怕狗的“病根儿”。

进城工作后，我每年都得回林区探望父母。忘了是哪一年，我下了火车后急奔老宅，刚打开了院门，一条大黑狗就冲了过来，我迅速把门关上，心脏砰砰乱跳。老妈出来查看，听到我的喊声，就告诉狗是自家人，不要乱叫了！那狗果然听话，不但不叫了，还摇头摆尾地向我示好。

我看到狗窝里有三个小狗崽儿，才知道那条大黑狗已经当上妈妈了。可没几天，大黑狗突然不见了，一天一夜都没回来，老妈断定是有人把它打死并吃掉了。那时的狗没“狗权”，我家也没人势，狗被打死再扒皮吃掉是常有的事。

老妈气坏了，站在院门口开骂：“谁这么缺德啊，把我家的狗给吃了，吃我家的狗不得好死，你家生孩子都得憋死……”

老妈骂完又哭了，找出奶粉喂那几个没娘哺育的小狗崽儿。我心里那个恨啊，也诅咒吃狗肉的人不得好死！摸摸小狗崽儿，个个都肉嘟嘟的，我一丁点儿也不害怕，因为它们的眼睛还没睁开呢，更不会咬人。

没几天，伤心不已的老妈，把那三只可爱的小狗都送人了。从那以后，我家再也没有养过狗。

说来也怪，上小学的女儿，也在路上被狗突然袭击过。

我家住在城乡结合处，女儿上学和放学都得经过一个小村庄。那是夏日的某天，因为有雨，女儿带着雨伞上学去了，回来时却满脸的不高兴。一问才知道，她路过小村庄时，被一条大狗给“劫持”了。我大惊失色，忙问咬到没有，是不是受伤了？她摇摇头，平静地说道：“我走着走着，突然被扑到了，听到汪汪声才知道是狗干的。我趴在地上不敢动，便用伞尖儿挠了挠它，它就跑了。”

还好，她遇到的是一只恶作剧的狗，并不是咬人的恶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当天晚上我不敢睡觉，生怕女儿因为惊吓而得病，谁知她啥事没有，第二天照常上学去了。我这才发现，女儿的心理素质比我还强呢。

定居德国后，我不得不面对许多狗，只要出门就能看到。曾有德国人问我，是不是你们中国人都喜欢吃狗肉啊？我的回答当然是否定的，只说是个别人和个别少数民族。

德国，是个极其爱护动物的国家，德国人爱狗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其他动物也不能随便伤害。在野外，遛狗人牵着两三条的大有人在；公交车、饭店、甚至某些店铺，狗都可以大摇大摆地跟着主人走；好多别墅或平房门口都有狗的标志。养狗人得有养狗证，狗用品五花八门，几乎每个超市都能买到。

我家附近曾经有个大型犬训练基地，每到考试那天都有很多人前来观看，我也去过两次。它们的考试项目很多，最有趣的是考狗的定力，好吃的东西就摆放它面前，即使狗的哈喇子流成了小瀑布也不能动，绝对要听从人的指令。很可惜，几年前这个基地的设施被一场大火烧毁了，我拍的许多驯狗图片竟成了永久纪念品。（见上图）

喜欢野外沾花惹草的我，每次都能与狗相遇。一次，我正低头拍花，一条半大的花狗迎面扑了过来，把我吓个半死，它汪汪两声就跑了。我抬头一看，不远处的狗主人正在抽烟。我很生气，大声喊：“没看到你家的狗吓唬到我了吗？你怎么连一句对不起的话都没有呢！”

那女人好像没听见。我拾起一小块儿石头刚要朝狗抛过去。老公立马制止：“走吧，这狗不咬人，就是跟你闹着玩儿，亲热一下。” 那狗回头望了望我，然后若无其事地跑了。

一说到亲热，我就想起了因狗的亲热而引起的毛衣“赔偿案”，那是我第一次来德国访友时发生的。

当时，我住在朋友家，一位德国邻居邀请我到她家里坐坐，我非常高兴，就随主人进了屋。

当我瞥见卧在地毯上的大狼狗时，顿时紧张起来。女主人看到我蹑手蹑脚不敢走，马上说道：“别怕，它非常友好和礼貌。”

坐在沙发上，我的眼睛时不时地瞄那狗，真漂亮啊，这就是典型的德国牧羊犬吗？那狗歪了几下头，然后慢腾腾地站了起来。谁知，它来到我跟前噌地跳起来，把前爪搭在了我的肩头，胡须都碰到我的脸颊了！我被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劲儿地大喊：“stop（停）！stop!！ stop!！！”

大狼狗一转身又卧到了地面。受到惊吓的我定了定神，扭头发现毛衣的肩处有个破洞。女主人也看到了：“对不起，对不起。它是跟你亲热呢。它喜欢你，没想到你怕它，还把你的毛衣抓坏了，实在是对不起！”

男主人立即问：“啊？毛衣弄坏了？那我们得赔啊。”

“算了吧，没关系。”我极不情愿地客气道。

男人随即打开了钱夹子，从里面掏出五十马克递给我。

我有些犹豫，当看到主人的眼神那么诚恳，一直举着手，便坦然地接受了。那件毛衣可是我特意为了出国新买的，二百多元人民币呢。

临走时，那狗就跟着我，似乎在求得我的原谅。

2024年春天回国，我又碰到了一起狗咬人的恶性事件。

那天，亲家母开车带我到武汉郊外去看油菜花，把车停在了一处空旷的停车场。回来时，亲家母让我在道边等着，说取车过来接我。

等了好一会儿，她才开车过来。上车后，亲家母告诉我刚刚发生了一件很倒霉的事。她说她拿着车钥匙刚要打开车门，不知从哪儿跑来一条恶狗，狠狠地咬住了裤腿，好不容易才把狗甩掉。我忙查看她的伤口，吓了一大跳，不但牙印很深，小腿肚还在出血呢。

我催促她赶快开往医院，亲家母却觉得没必要，回家涂点药就行了。我说必须去医院打疫苗，万一是条带有狂犬病毒的疯狗，会要人命的！

到了一家医院，被告知得去武汉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于是，我俩又驱车跑到了市里。

医生看了也吓一跳，说伤口很深很危险，必须先做处理，然后才能打疫苗。

医生用水管对准她的伤口，冲了大约半小时才消毒包扎，然后打了一针疫苗。这期间，经我们同意，一位女士拍照还录了像，说是做科普直播，目的是让更多的人知道被狗或被猫咬伤后，一定要定期打疫苗，千万不能存有侥幸心理。

亲家母太冤了，无缘无故地被狗咬伤了，还是只没主的野狗，先后打了好几针疫苗，花了三千多元。她的就诊过程被制成了小视频，用真人真事为科普做了贡献。

而我呢，恐犬症却渐渐地消失了。这，还得感谢我家邻居的宠物狗。

这是一只苏格兰梗犬，全身白毛跟小绵羊似的。养狗的邻居是一位长期有病的孤寡老人，他得经常去医院治疗或做康复训练，每次都把小白送到我家。老公代他遛狗，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家养的呢。

开始，我对小白有点儿害怕，但它每月都来好几次，从不惹是生非，这闻闻那嗅嗅，无聊就趴在地面睡觉，甚至还很不见外地睡到了沙发上（见上图），我也就无所谓了。

趁它睡的时候，我悄悄地靠近它，它很敏感，马上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澈而友好；我试着摸摸它，它一动不动，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它叫马克斯，这名字太好记了！一喊它的名就兴冲冲地跑过来，仰头凝视着我，我曾跟它说：“马克斯啊，马克斯，因为你的同类太热情抓破了我的毛衣，主人还赔我五十马克呢，你知道吗？” 它似懂非懂地听着，还不时地眨巴着大眼睛。

多年的与狗接触，我终于感受到了它的忠诚和可爱。狗，不愧为人类最值得信任的四脚动物，虽然也有恶犬的存在，但比起那些作恶多端的坏人少多了。如果人人都能善待动物，估计这个世界会变得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