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南生：同济大学吴国欣教授的“四家”人生-华闻时空

认识同济大学吴国欣教授45年了，我们之间有三层关系：一是师生关系，他在湖南省工艺美术职工大学上学时，我是他那个班的班主任和外语教员；二是同事关系，他毕业后留校任教；三是朋友关系。初识时我们都是意气风发的青年，转眼之间我们都进入了满头白发的古稀岁月。在我的眼中，吴国欣是美术大家、设计名家、教育方家，更是名副其实的人生赢家。

美术大家

吴国欣出生在上海，16岁初中刚毕业就从上海到湖南省宜章县立新公社插队落户。两年半后，他被招工到宜章县印刷厂，开始了工艺美术设计工作。他跟随60年代毕业于湖南师大美术系的李宗孝先生学习美术。

1978年，吴国欣进入湖南省益阳工艺美术大学学习。往届学生都来自于益阳市本地，不脱产，读书同学历不挂钩。从吴国欣这一届开始，学生来自于湖南各地，全脱产。吴国欣这届学员共24人，在校学习了将近4年，吴国欣和同学们全部完成了学业。1982年上学期，学校应届24名毕业生中有14人的14幅毕业设计作品入选参加全国首届包装广告展览，占湖南省全部25幅参展作品的56%。学校由湖南省第二轻工业厅接管，改名为湖南工艺美术职工大学。吴国欣因成绩优秀而留校任教。

吴国欣在美术园地里辛勤耕耘，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在湖南工作的24年里，他的作品先后24次参加省级以上展览，有34件（篇）作品、论文在期刊上发表。他与同学崔平平合作的宣传画《国际和平年》，由中国政府选送联合国展出，并被中国美术馆收藏。他与王炯合作的宣传画《亚运圣火》，被第十一届亚运会组委会确定为官方首张宣传画在世界各国发布。

吴国欣对绘画情有独钟，特别喜欢画水彩画，因为水彩画有其独特性和偶然性，容易收藏。退休后，他把水彩画作为自己的精神寄托，全身心投入其中，创作了许多感人至深的艺术精品。2025年5月同济大学校庆期间，吴国欣“无象之象”水彩艺术展开幕。他是1953年生人，选了53张水彩作品展览。为画展揭幕的嘉宾中，有一位年过80的著名画家，他就是张月明。吴国欣在益阳时，拜张月明为师。张对吴国欣来说，亦师亦友，吴国欣水彩艺术展开幕，张月明不顾年迈，从长沙赶到上海，亲自站台。还有一位是湖南工艺美术职业学院党委书记陈鸿俊教授，吴国欣曾是湖南工艺美术职业学院的老师和领导，陈鸿俊书记的到来，既是对吴国欣水彩艺术展开幕的祝贺，更是对吴国欣艺术和教学生涯的认可。

吴国欣的水彩画创作轨迹，与上海这座城市的发展变迁紧密交织，息息相关。他的水彩画，主要以老上海的街景和风物为题材，宁静的弄堂、古朴的院落、斑驳的建筑与陈旧的家具，每每出现在吴国欣的水彩画中。艺术家胡鸣明在《吴国欣：水彩的物质诗学与精神回响》一文中说：“吴国欣是城市故事的见证者，也是城市记忆的保管人。他的作品拓展了媒介的技术边界，更以物质诗学重构了记忆与时间的视觉语言。”

2025年10月，《无象之象——吴国欣水彩艺术》一书在同济大学出版社出版，在学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中国工程院院士、同济大学设计创意学院首任院长吴志强教授在《前言》中说：“国欣兄的作品，是个人艺术阶段性的总结，更是对都市文明发展进程的视觉解码。他以水为介质，溶解了现实的表象；以色为触角，重构了记忆的肌理。‘无象之象’达深层意涵，正在于超越视觉符号的桎梏，抵达文明精神的本质。”

设计名家

吴国欣在设计界久负盛名。早在20世纪80年代，他就获得过许多全国性的广告设计大奖。正如吴志强院士所说：“众所周知，国欣兄素以设计离身，几十年如一日，以理性之思建构视觉之美，成果丰硕，佳作迭出。其设计虽重功能，却不失诗心，既合乎包豪斯艺术与技术新统一之原则，更显现中华美学形神兼备之精神。”

吴国欣集设计家、美术家及教育家于一身，这使吴国欣的设计自有其特殊的风格。在这方面，吴国欣与百年前包豪斯前辈如莫霍里 ‧纳吉、康定斯基和保罗 ‧克利等人，还有现代主义建筑的旗手柯布西耶一样，都是复合型的设计家。从某种意义上说，吴国欣是天生的设计家。为什么呢，因为设计是跨界的学问，体现了一个人的综合能力，必须解决从制造、流通、使用到回收中出现的问题，需要一种横向的综合知识，吴国欣恰恰具备了这样的素质。中国工业设计界的泰斗、清华大学首批文科资深教授柳冠中先生这样评价吴国欣：“他学绘画出身，同时又担任当时湖南工艺美术职工大学副校长，从事管理工作多年，在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师资班毕业以后回到湖南工艺美大继续担任副校长，直到1994年，由于他的父母年迈，他又是家中独子，就调回上海在同济大学任教，他的优势就发挥出来了。”

吴国欣调到同济大学后不久，湖南工艺美术职工大学的主管单位湖南省二轻工业厅转制为湖南省二轻工业集团总公司。作为大型企业集团，必须有自己的标志。吴国欣不忘旧情，主动用自己的看家本领，设计了湖南省二轻工业集团的标志，在湖南省二轻工业集团总公司成立大会上首次亮相，得到了与会的时任国家轻工部部长于珍和湖南省副省长周伯华的赞赏。

2013年，吴国欣60岁的时候，出版了一本著作《为同济设计》，记载了为同济工作整整20年的经历，其中包括为同济校园文化提升所做的约60个案例。时任同济大学党委书记周祖翼教授作序，对吴国欣作了很高的评价。

作为杰出的设计家，吴国欣的高光时刻是2007年担任中国2010年上海世博会事务协调局展览展示部的副部长，主持参与中国馆和主题馆的筹建工作，后又担任上海世博会工程建设指挥部办公室副总工程师，为上海世博会的展览展示推进做了许多工作。当时，中央美术学院黄建成教授担任上海世博会中国国家馆的设计总监。黄早年毕业于湖南工艺美术职工大学，是吴国欣的学生，面对世博会项目的巨大压力，他们俩相互配合，圆满完成各项任务，获得了广泛的赞誉。我因为曾经给吴国欣、黄建成都上过课，他们在上海世博会设计方面取得的成绩常使我引以自豪，为他们感到高兴。一段时间里，我几乎逢人就讲。

教育方家

从1982年在湖南工艺美术职工大学留校任教开始，吴国欣一直在高校工作。1994年吴国欣调到同济大学任教，直到2018年荣休，他从事教育工作达36年之久，是为大家公认、称道的一个美术、设计教育家。

1987年，34岁的吴国欣担任湖南工艺美术职工大学主管教学的副校长，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很难承担的差使，因为大部分教师此前还是他的老师。但他在这个工作岗位上干得很出色，使学校在师资建设、专业设置、课程设计、学术交流等方面都上了新的台阶。学校第一任校长张合盛回忆说：吴国欣担任校领导以后，邀请了一批当时国内最著名的设计教育家和设计杂志的主编来学校进行指导并开设讲座，其中包括时任中央工艺美术学院院长张仃教授、副院长李绵璐教授、工业设计系系主任柳冠中教授、装饰艺术系岳景融教授、装潢设计系罗真如教授等，以及《中国广告》杂志主编陈樑、《实用美术》杂志主编周峰等一大批响当当的专家来学校讲座和指导，并把学生的毕业设计和设计作业发表在杂志上，当时在湖南相关院校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因为那时来益阳交通非常不便，这些专家学者能不辞辛苦来校讲学指导，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吴国欣所具备的个人魅力和影响力。

张合盛老校长特别讲了一件轶事，以此说明吴国欣具有难得的眼界和见识。当时，学校校名为“湖南益阳市工艺美术职工大学”，吴国欣受张校长委派前往省局申报学校校名时，他向省二轻局领导提出，既然学校是属于省局管，应该将学校校名改为“湖南省工艺美术职工大学”，他的想法得到了省二轻局局领导的认可，这大大改善和提升了学校发展的条件。

吴国欣调往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先后担任艺术设计系副系主任、学院党委副书记、系主任和设计创意学院党总支书记。吴国欣所在的设计创意学院设计学专业成为国家的双一流学科，这与创意学院的历任领导和其他教师团结合作、共同努力是分不开的。

在同济大学期间，吴国欣主持了许多教学、科研项目。例如：2006年他的“视觉传达设计”课程被评为上海市精品课程。2012年他的《标志设计》被列入“十二五”国家级规划教材。2014年他的“视觉‧文化‧创新”课被评为教育部精品视频公开课。2017年参与完成了公共建筑标识系统，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标准。

吴国欣发表了大量论文，出版了不少专著。例如：1994年《平面视觉传达设计》由湖南美术出版社出版；1997年《橱窗设计》由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出版；1999年《广告设计》（第一版）由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出版； 2002年《标志设计》（第一版）由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2006年《吴国欣视觉传达设计教程》由湖北美术出版社出版；2006年《企业形象设计》由上海画报出版社出版；2008年《广告设计》（第二版）由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出版；2008年《标志设计》（第三版）由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2012年《世博会与展示设计》由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出版；2013年《为同济设计》由同济大学出版社出版；2018年《才富人生》由同济大学出版社出版；2025年《无象之象——吴国欣水彩艺术》由同济大学出版社出版。

吴国欣是同济大学博士生导师，先后指导了14位博士研究生、91位硕士研究生。作为教师，吴国欣深得学生的爱戴。他在湖南的学生当中，可以说是人才辈出，精英荟萃。例如，王坚义成了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王义明成了华南理工大学环境艺术研究所所长；杨卫成了中国著名的美术批评家和策展专家、湖南师范大学教授、中国美术批评家年会秘书长；金憓成了华南农业大学教授、中国“十佳服装设计师”，曾担任第16届亚运会官方制服主创设计师，荣获“亚运会官方制服最佳设计奖”，2010年担任亚运火炬手，2011年获全国“五一巾帼标兵”称号。

2018年吴国欣主编、出版了《才富人生》一书，这本书集中体现了他的教育理念。在他看来，真正的财富是人才，一个老师真正的财富是学生。老师的成就同学生人才的多少成正比，学生人才越多，老师的人生就越有意义。不论是在湖南，还是在上海，吴国欣都培养出了一批很好的学生。这同他几十年来始终关心学生、理解学生、提携学生，与学生目标共识、感情共鸣、难关共度、宏图共绘、风险共担、利益共享是分不开的。

人生赢家

人生赢家至少有四个标准：跟得上时代前进的步伐；事业有成，得到公认；有良好的群众基础，口碑很好；夫妻恩爱，家庭和睦。按照这个标准，吴国欣无疑是人生的大赢家。

吴国欣生活有声有色。几十年来，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岗位，他都优秀。在农村，他是好知青。在工厂，他是好职工。当学生时，他是好学生。当领导时，他是好领导。他是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教育部艺术类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全国艺术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指导委员会委员、全国工业设计工程硕士教育指导委员会委员、“长江学者奖励计划”特聘教授评审专家、教育部2009年国家精品教材、2010年国家级教学团队、2012年国家精品视频公开课评委、上海市美术家协会设计艺术委员会副主任、上海市创意设计工作者协会副主席、《大设计》杂志主编。吴国欣几十年来获奖无数，例如：2009年，获得同济大学第四届教学名师奖；2010年，中共上海市委授予创先争优，世博先锋行动“五带头”共产党员荣誉称号；2011年，获同济大学教师奖励基金一等奖；2013年被评为同济大学“我心目中的好导师”（十佳）；2015年，被评为中国工业设计十佳教育工作者；2017年，获同济大学“师德师风十佳教师”优秀教师奖；2018年，同济大学卓越教师奖提名。

吴国欣办事有招有式。吴志强院士讲到吴国欣有四大特点：一是公益心特别强；二是为人低调，淡泊名利；三是吴国欣既有大局意识，又有开拓精神；四是具有很强的团队精神。吴志强举了个例子：当年上海市要筹建上海复旦视觉艺术学院，想调吴国欣去做学院领导。当时上海各界都聚焦在这个学校，吴国欣也去过一段时间参与筹建。但吴国欣为了感恩同济大学选择放弃。

吴国欣为人有情有义。他在湖南工艺美术职工大学留校任教后，学校把他送到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学习，他在学习期间成绩突出，获得了学校颁发的“平山郁夫奖”，中央工艺美院提出让吴国欣留校任教。但吴国欣想到是湖南工艺美大培养了他，把他送到北京深造，于是他婉拒了中央工艺美院的好意，回到湖南继续工作。1994年调回上海之后，他家里成了一个招待所，遇到湖南这边去的人，他总是热情招待。我多次去上海办事，他都会花很多时间陪我。即使他地位发生变化，也一样对待每个相知相识的人。2025年10月，吴国欣回益阳参加湖南工艺美大校庆50周年活动期间，他特意安排看望40年前曾经在美大食堂工作过的一位临时工。当年，吴国欣在北京中央工艺美院学习，妻子独自一人带着咿呀学语的女儿，这位临时工曾提供帮助。

最后，赋诗一首，为吴国欣教授的“四家”人生点赞，并作为本文的结语：

七律为吴国欣教授“四家”人生点赞

精彩人生成四家，声名遐迩映丹霞。

湘风早砺少年志，沪雨频浇晚岁花。

绛帐传薪滋桃李，初心济世育新芽。

古稀未老芳华在，更展云帆向远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