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辽宁省大连市旅顺口区黄金山下，曾有一块形似轻握的右拳的唐代驼形刻石。然而在20世纪初，这块见证了千年历史的珍贵文物却被日军盗走，现仍存于日本皇宫之中。
那么这件刻石究竟是什么来头？其上所刻文字记载了怎样的中国历史？日军又为何非要掠走这块巨石呢？
▲现存于日本皇宫的唐鸿胪井刻石及碑亭。
01
册封记录唐朝对东北主权
唐圣历元年（698年），靺鞨（mò hé）首领大祚荣在牡丹江上游的东牟山（今吉林省敦化市境内）建立政权，自称“震国王”，国号为“震国”。
神龙元年（705年），唐中宗派御史张行岌招抚，大祚荣归附唐王朝，向唐朝称臣并送其子入唐。
先天二年（713年），唐朝派遣鸿胪卿崔忻以“敕持节宣劳靺羯使”的名义前往震国，执行宣谕靺鞨首领大祚荣为渤海郡王的使命。
▲唐代靺鞨石俑（辽宁朝阳唐墓出土）。（图片来源：澎湃新闻）
当时，从长安通往震国有陆路和水路两条路线。今天的辽宁大连作为南北水陆交通枢纽，是必经之地。
崔忻等人从长安出发，经陆路到达山东半岛的登州（今山东蓬莱县），乘船渡过渤海至辽东半岛的都里镇（今大连旅顺口），再沿海东行进入鸭绿江，溯江而上后转陆路到达震国都城。
崔忻跋涉数月到达震国后，宣谕大祚荣为“左骁卫大将军、渤海郡王”，以所统为忽汗州，大祚荣领忽汗州都督。大祚荣“自是始去靺鞨号，专称渤海”（《新唐书》）。
从此“渤海”成为其正式国号，渤海国正式隶属于唐王朝。
▲中华唐鸿胪井刻石遗址所在大连旅顺位置。
崔忻完成使命返程途中，路经都里镇，为了纪念这一事件，于旅顺黄金山凿井两口，并在西北麓井旁一巨石上刻字，后人称为“中华唐鸿胪井刻石”。
原刻石高1.8米，宽3米，厚2米，重9.5吨，共分三行，二十九字：
“敕持节宣劳靺羯使、鸿胪卿崔忻，井两口永为记验，开元二年五月十八日。”
▲中华唐鸿胪井刻石部分拓片。
在刻字的周围，还有明清时期的题刻。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年，曾经在旅顺北洋海军营务处任过职的山东登莱青兵备道刘含芳再次来旅顺任职时，为了保护这一文物，在鸿胪井刻石上面修建了一座四柱方亭，并在崔忻所刻三行大字的左侧又添刻了五行小字，记录此事：
“此石在金州旅顺海口黄金山阴，其大如驼。唐开元二年至今一千一百八十二年，其井已湮，其石尚存。光绪乙未冬，前任山东登莱青兵备道贵池刘含芳作石亭覆之，并记。”
▲原大连旅顺黄金山下中华唐鸿胪井碑及碑亭。
可以说，中华唐鸿胪井刻石就是中国的国家主权石，印证了我国至少从唐代起就已经对包括辽东半岛在内的辽河流域实施了有效管辖。
然而，1908年日俄战争结束后，日军将此石作为“战利品”盗走并藏于日本皇宫内，妄图抹杀东北地区作为我国固有领土的历史事实，进而达到分裂中国的目的。
国宝虽被掳走，但它所见证的中华民族统一历史进程的事实，是永远都不可能被抹去的。
02
中国统一历史进程的辉煌见证
唐朝对少数民族地区的管理实行羁縻制，全国共设置856个羁縻州府。
渤海国是唐朝河北道管辖下的一个忽汗州都督府，也称渤海都督府。
渤海国接受唐朝的册封后，唐朝采取一系列措施加强管辖，将其纳入大一统的统治体系。
每逢渤海王新老交替，唐朝皇帝便派遣大臣携带敕书前去册封新王。此外，唐王朝还授予渤海王族及贵族官职和相应品级的服饰，将其纳入唐朝的官吏体系。
同时，唐朝还任命“押渤海使”，负责对渤海国的监管。这种相对宽松的羁縻政策，对稳定边疆局势发挥了重要作用。
▲出土于黑龙江省宁安市渤海上京龙泉府遗址的天门军之印，是研究渤海国设有与唐朝中央禁军类似的军事组织的重要线索。（图片来源：中华法制文明虚拟博物馆网站）
渤海国成为唐朝的羁縻州后，在长久且深入的交往中受到中原文化的深远影响。
渤海国仿照唐朝官制，设立了中台省、宣诏省等机构，其官职名称如大相、少相、司宾寺卿等也多仿照唐朝设置。
渤海人积极吸收借鉴中原文化，多次派遣文人到长安抄录《汉书》《三国志》《晋书》《三十六国春秋》《唐礼》等历史政治文献，这不仅丰富了渤海国的文化内涵，也促进了渤海人对中华文化的认同。
在渤海国的官方和贵族阶层，汉字被广泛使用。在渤海国遗址出土的碑刻、墓志、文书等文物大多用汉字书写。如《贞惠公主墓志》《贞孝公主墓志》等，文字对仗工整、用词典雅，体现了较高的汉文学水平。
▲贞孝公主墓志，志文为一篇典型的骈体文，有序有铭，层次分明，结构严谨。（图片来源：延边博物馆官网）
渤海国的文人创作了不少优秀的诗歌作品，部分诗人的作品在韵律和意境上几乎可与同时代的中原著名诗人媲美。
“疆理虽重海，车书本一家。”温庭筠《送渤海王子归本国》中的诗句生动体现了渤海国与唐朝在文化上的密切联系和高度认同。
▲贞孝公主墓葬的壁画之抱拍板乐伎（彩色拓印）。人物头戴幞头，身着圆领宽袖红色袍，腰系黑色革带，服饰风格深受唐朝影响。（资料图）
在长达两百多年的发展历程中，渤海国全面效仿唐朝礼制，积极吸收中原文化，孕育了发达的经济和灿烂的文化，极大地推动了东北边陲的进一步开发，创造了“海东盛国”的辉煌。
926年，渤海国被契丹所灭。渤海国的灭亡，标志着一个曾经辉煌的东北地方政权的终结。然而，渤海国在与中原地区长期而深入的交往交流交融中，早已成为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块比唐蕃会盟碑还要早100多年的唐鸿胪井石刻，是中国东北地区历史上统一于中央政权、中华民族团结统一的重要物证，也是中华民族不可分割的象征。
（作者简介：韩林，大连民族大学文法学院副教授。本文系辽宁省社科规划基金（L22BZW004）阶段成果）
（本文图片除说明外，均由鸿胪书库提供。鸿胪书库为大连714志愿会公益主题书库，致力于促进流失文物回归和传统历史文化挖掘整理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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