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启亮散文《走进神农架》78级同窗散文三人行113

编者按：

         尉天骄、金科、任启亮是淮北师范大学中文系78级同学，毕业后分居于南京、成都、北京。工作之余，三人热爱散文，相互砥砺。

         2020年，联袂出版的散文合集《故园与远方——78级同窗散文三人行》（安徽文艺出版社），被媒体称之为“中国第一部大学同学散文合集”。安徽大学图书馆将此书评选为“荐读书目”，誉其为“一部独特的散文合集，值得读者仔细阅读和品味”。

         至今，三位老同学依然遥相呼应，笔耕不辍。鉴此，本号继前几年连载三人99篇散文之后，重启“78级同窗散文三人行”专栏。依然每周一篇，敬请读者关注。                                            

           2025年9月

走进神农架

任启亮

        没想到神农架这么远，从武汉到襄阳车子已经开了三个多小时，还要再开四、五个小时。

        离开襄阳没多久，就进入山路，虽然也是柏油路，但盘山绕岭、上坡下坡、弯曲不平，车速开不太快，到神农架政府所在地的松柏镇已是接近晚上七点。好在是夏季，太阳还很高很亮。

        一走出汽车，就是不一样的天地。随处望去，满目都是连绵的青山，空气中散发着清新的甘甜，周身干爽轻松，武汉那种潮湿和桑拿感觉立刻消失。

        晚饭后，天已黑了，还是要在室外走一走、转一转，为的是多呼吸几口这里的空气，找一找初临“架上”的别样感受。

        神农架一直是我想去的地方，单看它的名字就非常独特。它恐怕是唯一一处用我们中华始祖的名字命名的山水。祖国的高山峻岭、大江大河无数，真正用炎黄二帝的名字命名的仅此一处。

        也有人说黄山、黄河是因黄帝而得名，其实十分牵强。而且有趣的是，神农这个地方既不用山也不用峰，既不用谷也不用岭，而是用“架”。

        一个“架”字妙趣横生，在这里它不仅是一个名词，而且是一个动词。把炎帝神农“架木为梯以助攀援，架木为屋以避风雨，架木为坛跨鹤升天”的劳动过程和生活情景都生动形象地表现出来了。

        我们祖先的勤劳、智慧、创造也都包含其中了。神农架神奇的名字，炎帝采尝百草，救民疾苦，教民稼穑，开启农耕时代的故事，以及野人出没的神秘传说能不令人向往吗！

         从松柏镇出发，第一个目标是金猴岭。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天空中偶尔飘来几片淡淡的云朵，阳光灿烂而温柔，空气的透明度极高，车在盘旋的山道上行驶，眼望窗外神清气爽。

         不久到了被称为天然画廊的红坪路段，绵延15公里，任何一个截面、一个角度都是一幅优美的风景画。

         你看山的形状，有的连绵不绝勾肩搭背，有的参差不齐高低错落，有的异军突起壁立千仞，有的凸现于眼前又消失于身后。

         再看树木和色彩，没有一寸裸露的土地，完全被茂密的植物覆盖，是一片绿色的世界。路旁的树被风一吹，叶子的背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银白色，似花非花，尤其好看。

         同行的朋友告诉我，如果是四、五月份杜鹃花开放的时节来，红花绿树更是迷人。

         金丝猴是极其珍贵的物种，除神农架外，只有四川、重庆、陕西还有生存，享受国家重点保护的政策。

        车子穿过一段没有修过的林间小路，再徒步数百米，我们来到大龙潭金丝猴野外观测基地。

         好家伙，足有100多只大大小小的金丝猴在树间攀援嬉闹，可能是因为它们在这片树林活动多了，树叶不那么繁茂，裸露出黄色的枝杈。

        主人递给我们每人一把带壳的花生，稍一展示，十几只金丝猴呼啦啦跃过面前的水沟跑过来，争先恐后从我们手里抓花生，有时几只一起趴在身上，与其说拿不如说是抢。

        为了抢的更多一些，两只猴还会打起来。和金丝猴在一起，有一种亲近感，毕竟它是人类的近亲。据研究人员介绍，金丝猴生活在海拔1700至3100米之间，这里共有10多个群落，1400多只。

        神农架，由于独特的地理和气候环境，适宜很多动物生长生活，具有各种动物1000多种，有兽类、鸟类、爬行类、两栖类等。

        除金丝猴外，国家重点保护的动物还要70多种，包括华南虎、金钱豹、白熊、苏门羚、白鹳、白鹤、金雕等。

        让人感到欣慰的是，我们在金猴岭上山下山、与金丝猴玩耍时，几乎很少看到游人。

        人类活动少了，才更有利于它们的生存和发展。想到这里，我意识到本来就不应该来看金丝猴，不应该打扰它们平静的生活，正是因为人类为了自己开心，而不知不觉打扰了动物的生活。

         从金丝猴观测基地出来，我们继续向金猴岭攀登。树木参天遮光蔽日，藤蔓绕膝苔藓遍地，脚边流水潺潺，地下暗河呜呜，岭上飞瀑似雪，林中蝉鸣鸟啼。置身其中，哪里只是世外桃源，而是神仙也难觅的地方。

         这就是真正的原始森林。一个令人荣辱不惊、顺逆皆忘、思接千载、目及八荒的地方，它贡献给人们的岂止是负氧离子含量，而是身心的放松、精神的愉悦、思绪的飞扬。

         令人欣慰的还是，人少，安静。除了我们一行，很少看到其他游人。其实人距离自然越近，越远离人间俗务的烦扰，越接近人的本色，越能展现人的真性情，给人自由、快乐和灵感。

         按计划接着要去风景垭、神农顶。风景垭被称为神农第一景，是必须要去的地方。神农顶也是可想而知，是神农架的最高峰，居其上看连绵群山，一定非常壮观。

         车开了不大一会儿，天空飘起雨来。山里的天气真是无常，早上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已是淫雨霏霏，而且越下越大，能见度很低，到了神农顶和风景垭也无法看到美丽的景色。于是调转车头向大九湖前进。

         雨时下时停、时大时小，汽车在山路上行驶，千回百转。我们在车里听着那盘旋律优美的音乐，看着窗外层层叠叠的山和高矮不同、绿色苍茫的树，还有叫不出名字的各种茅草以及五彩缤纷时隐时现的花，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快感。是一种贴近自然、回到从前、拥抱大地的感觉。

        神农架的古老、天然、绿色、原始、奇特、神秘，在很大程度上与它的植物生长和构成有关。

        神农架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植物王国。由于独特的地理环境和立体小气候，使这里成为我国南北植物的过渡带，适宜众多植物的生长。它的森林覆盖率达到95%以上，共生长有3700多种各类植物，其中为国家重点保护的植物就有40多种，有些植物古老、特有、珍稀。如冷杉、岩栢、挱椤、珙桐、鹅掌楸、铁坚杉等等。

         位于神农坛附近的一颗铁坚杉已经1200多年的树龄，仍然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充满无穷的生命活力。这里可以入药的植物就有2000多种，难怪神农氏遍尝百草在此了。

        非常荣幸的是，同行的朋友大学的专业就是植物学，一路上我就可以像一名小学生那样，问这问那，学习了很多关于植物的知识，实实在在上了一堂植物学的扫盲课。不仅认识了几种树木花草，了解了它们的性能和特点，还知道了植物分类的科、属、种等等。

        进入大九湖，真有一种石破天惊的感觉。因为一天来，一直在层峦叠嶂、连绵起伏的群山中走走停停，突然进入这样一个地域开阔，水美草肥、莺飞蝶舞的地带，实在令人无法想象！

        虽然叫湖，但大九湖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湖，它是一片面积3万多亩的高山湿地，海拔1700多米。周边群山环绕，湿地景色怡人，气象万千。

         刚进入湿地时还有些毛毛雨，转眼之间雨停了，天渐渐透亮起来，山腰的云彩也在快速移动、弥漫、变幻，有时遮住半山，有时跃上山顶。

        云在墨绿的山峰间环绕着，飘动着，像姑娘们美丽的长裙，洁白、典雅、浪漫。云一会儿集中、一会儿分散，一会儿成片、一会儿成团，一会儿象跃起的熊狮，一会儿象群马奔腾，由于云使山和水活了起来。

        因此我想，美丽的风景是各种元素构成的，就说眼前大九湖的景色吧，山是它的骨架，树是它的肌肉，水是它的血液，而云雨是它的灵魂、是它的精气神，没有云和雨它的魅力就逊色的多了。

        大九湖被一场夏雨洗礼过后，更加楚楚动人。水面微波不惊，像一面镜子，把群山倒映其中，如诗如画。

         有两位老者在水边垂钓，并不专注，看得出不是为了钓鱼，而是为了休闲。

        最有代表性的就是沼泽地，水草丛生，植物众多，尤其是苔藓植物十分珍稀，当地朋友指给我看一颗大金花藓，直径足有半米，上面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也是第一次知道苔藓植物这个概念。

        大九湖的草地也令人难忘，它不像北方的草地，而是更加妩媚柔和，再加上刚下过雨的缘故，青草挂着水珠，晶莹剔透。

        草不算高但品种很多，草丛中亭亭玉立的野菊花是这里的佼佼者。野菊花比其它花草高出一截，花茎很长，以白菊为主，有时也夹杂一些黄色的花朵。它的花朵不像我在城里见过的菊花那么大、那么雍容华贵，但却更有精神和风骨、更显真实和自然。

         一群牛和三三两两结伴的猪摇着尾巴，自由自在的吃草；鸟在草地上时起时落，飞飞停停，悠闲而自得；还有一群一群的花蝴蝶在漫天飞舞。

        靠近马路这边，一片红顶白墙的房子依山而建，错落有致，掩映在山色和绿树之间，使我想起欧洲的某个小镇。     

        我们几个朋友穿着休闲，在绿草和花丛中间徜徉漫步，在湖水和湿地中间呼吸说笑，甚至追逐着牛群和猪拍照留念，不分大小长幼，没有尊卑高下，真是开心愉悦。

         离开大九湖回驻地的路依然要穿越无数个山头，随着天黑的到来，下起雾来，而且雾越来越浓，越来越重。

        车子只能缓慢行驶，有时时速只能开到十多公里。在车灯的照射下，偶尔看到夺路而过的松鼠和野兔。

        当地的同志告诉我，如果天好有可能会看到更多的野生动物，如鹿、野猪、金丝猴等。我想如果能遇上野人就更好了。

        雾虽然遮住我们的视线，但它毕竟是大自然的赐予，置身大山之中，在大自然的怀抱里，还是感到无比的温馨。我甚至常常想把手伸出窗外，抓一把雾，抓一把这里的山风，把美妙的气息带走。

        神农架的著名风景很多，河道、峡谷、洞穴、飞瀑、奇石、异木，每一种都是大自然的创造，不用人为去雕饰，包括云水雨雾也是神农架风光的一部分。

        不是吗，祖国的很多山河景点，都留下不少文人墨客吟咏的诗词歌赋，而神农架却很少，其实最好的东西就是自然天成的，神农架还用得着去吟咏描画吗！无诗就是最好的诗，无画就是最美的画。

        在思绪难平的时候，突然雾不见了，路边的灯光亮起来，我们进城了，到木鱼镇了。

        我想到当地的同志给我说过的话，过两年就好了，高速路通了，机场也建好了，再来就方便了。

         我想象不到这些现代化的设施和快速增加的人流会对金丝猴、树木、花草还有雨、雾都会带来什么影响，那时候山路上还能邂逅野猪和野兔吗？

        我情愿不修机场，也不修高速路。

                         写于2011年10月

（左起）金科、尉天骄、任启亮1998年于北京

安徽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三人合著《故园与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