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期丨第六章 转行商业 艺术与本职工作有机穿插

公司把橱窗美陈工作交给我负责

百货商场的美工最能展现专业功力的是橱窗设计和制作，负责此工作的宣教科长杨洪书，是我到百货工作的引荐人。他十分欣赏我的才华，凡是涉及橱窗专业方面的事情，都会主动征询我的意见。每年一次的橱窗设计评比，也会让我判定优劣高低，商场增添美工的专业审查，也来找我定夺。

一天，杨科长拿来几张画稿，让我看看水平如何，说是光明商场想增添一名美工。画稿有素描，有国画山水，还有一张尺幅不大的油画人物临摹。我一一看过后，认为造型能力还不错，色彩虽然略弱，但有可塑空间。听了我的意见，杨科长便通知光明商场可以增加此人。这个美工就是后来一直跟我四十多年，在国画创作上颇有造诣的企业美术馆执行馆长何家聪。

客观上说，百货公司十几个美工，在专业技能上长于橱窗设计，但绘画功底较弱。自从我为贸易大楼文体橱窗画了《天鹅湖》的水粉画后，一些商店年轻的美工便主动找上门来向我求教，或请我到他们所在商店，进行指导，遇有水粉画的临摹更会让我操刀。青年商店距公司机关最近，美工乔志文 20 岁出头，画画的劲头很大，经常到公司来看我，遇到我不忙时便拉我到他的工作室画画，给他做辅导。专业商店胡月娥、和平商场郝忠民、复兴商店张美芹等美工，也是我经常给予指导的对象。

我在全国文化商品交易会上工作能力和画画水平的展现，让我在全市商贸系统有了影响力，在河北省乃至商业部也有了一些名气，由此一来，公司领导也对我高看一眼。 杨洪书科长具有宽广的胸怀，他清楚地知道在不懂艺术基本常识的情况下，领导各商场美工，指导商场橱窗设计工作是有难度的，所以他主动找我，提出把此项工作交由我来负责，以便更好地发挥我的特长，提高公司橱窗设计的水平。

对杨科长好心的提议，我深表感谢，这不仅仅是对我的厚爱，更主要的是给了我名正言顺画画写字的时间，也给了我利用工作时间提升艺术水平的机会。

杨科长的建议，于公司的整体工作没有任何影响，亦是对我三年多来工作能力和绩效的肯定，理所当然得到公司主要领导的首肯。就这样，1983年后，公司的橱窗设计和美陈工作由宣教科移交到办公室，由我具体负责。

这项工作于公司整体层面看，实乃小事一桩，但对我来说却是天大之事，既是对我三年努力的回报，更是我坚守艺术理想，重圆画家梦的重要一步。

星光画会成立及首届作品展

粉碎“四人帮”后，随着拨乱反正和思想解放运动的深入，文艺事业出现前所未有的繁荣，各种学术组织犹如雨后春笋纷纷成立，不同风格，不同流派的展览也竞相举办，其中尤以 1979 年和 1980 年在北京举办的“星星美展”影响最大。

邯郸虽属三线城市，但得益于历史文化的深厚积淀，以及毗近北京信息通畅的区位优势，艺术界也空前活跃。1980 年底，工作生活在联纺地区的十几个画友，聚集在联纺商场美工室，商量成立画画组织，后又分别在田树平和我家继续商讨此事。

结社，立会，古而有之，一直是文人士子重要活动方式，也是集团体之力扩大影响的重要手段。关于组织的名称，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各有高见，最后确定借用北京星星美展的影响，叫“星光画会”。关于画会的会长，论画画水平非我莫属，论年龄又是在体委工作的田树平最大，经协商谦让，决定田树平为会长，我是秘书长，成员共有 12 人，即联纺商场的贾玮，丝绸厂王润杰，国棉三厂王全合、李保仓、朱会平、宋连新，织袜厂朱建光，木器厂刘星光，光明百货张单彪，国棉一厂李泽玉。接下来又拟定了学会宗旨，商定了举办第一届展览和组织发展等事宜。

邯郸文艺团体的领导机构是文艺联合会，美术团体是美术家协会。天津美院毕业长期在文化局工作的冯国柱，是邯郸美术家协会主席，同时又兼任文联副主席。我在钢厂时就跟他多有来往，常会拿自己的写生作品让他指教。我调到市百货公司工作，单位离冯国柱家住的邯郸专署家属院很近，相互走动更多。当我把成立星光画会和筹备首届展览的信息向他汇报时，得到了他的高度评价和全力支持。

星光画会既然准备成立，以首届画展形式第一次亮相就显得尤为重要。在第二次聚会时，重点是研究展览问题，经过大家认真斟酌讨论，最后确定展览时间定于来年的 5 月，展览地点为邯郸市群艺馆，画会每名成员提供作品不少于 6 幅，多者不超过 10 幅，创作写生都可以。展览的序言由我撰写，并邀请冯国柱主席为星光画会顾问及展览策划人。

说了算，定了干。展览方案确定后，大家马上行动起来，星光画会除会长田树平外，大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热情高，劲头足，比着看谁画得多，画得好。

我作为画会的秘书长，不仅要按数量要求拿作品，而且还要多拿，拿出高质量的。在对自己所有写生作品盘点梳理后，确定以刚在涉县画的写生作品为主，再挑选1975 年以来的部分作品作为补充。为了展现自己的创作能力，在涉县写生的基础上又构思了一幅新作品，表现的是夕阳西下，满天晚霞，在崎岖的山路上，一对农民夫妇领着两个小孩从田间劳作归来的情景。画面是长方形，人物占画面二分之一，大面积是背光下的岩石，这样就形成蓝紫色前景与明亮黄红色远景的鲜明对比。

临近“七一”党的生日，星光画会首届油画作品展隆重开幕，邯郸美术界的领导和老师冯国柱、张义春、郑今东、李向明，以及油画界的众多朋友悉数光临。

展览作品近百幅，且大都是第一次亮相，参展作者又都是油画界新人，展现了多种语言和个性风格，达到了轰动效应。河北美协工作通讯、《邯郸日报》等媒体对展览盛况分别做了报道。

受首届展览成功的影响，1982 年，星光画会又举办了第二届展览，作品明显增加，场地选在了人流更多的工人文化宫。多年以后，原邯郸市美协主席李向明在撰写邯郸美术大事记时，还专门对此展览做了表述。

可惜的是，星光画会在做了两次展览后，因人员不断变动，没能坚持下来。

《幼儿教师》等多幅写生的创作

“文革”致使学校停课，知识断层，粉碎“四人帮”后兴起了全民的学习热潮，不同形式的教育培训如雨后春笋，为了现实工作的需要，1982 年 9月，我也参加了中央广播电视大学中文专业学习。

随着我入职百货公司后能力的展现，担当的工作日益增多，加之电大晚上和节假日听课，使我画画的时间越来越少，即使是这样我当画家的梦非但没有泯灭，而是越发强烈，更于百忙中见缝插针，尽最大可能挤时间创造条件，画速写，画素描，画油画写生。

《幼儿教师》

邯郸市区面积不大，周边为农村包围，从我所住的家属院骑自行车十几分钟，就是农民的庄稼地。星期天，如果联纺商场贾玮忙于换橱窗工作，或是没有安排好模特，我就会到苏曹村、冯村、耒马台等村子去画速写，遇到愿意当模特的农民就画肖像。有一次中午在耒马台村见几个上了年岁的农民，围着石碾子吃饭聊天，我便凑了上去，主动介绍自己是画画的，就在市百货公司工作。当我提出要给他们画人像时，他们相互推托一会儿，便同意了。

把几个老人年龄、形象比较了一下，我先挑选了一个年龄相对较小，身体健壮，名李德亮的开画。我让他正面坐在条石垒起的矮垛子上，两腿交叠，一只手扶在膝盖上，另一只手紧握搪瓷茶缸，这样不仅可以画他布满皱纹的脸部，还可以重点刻画骨骼凸出的大手。不到 30 分钟就完成了这副 60 厘米×40 厘米的钢笔速写像，接着又画头戴白毛巾，蓄着长长灰白胡子的老汉。这次我让他的动作是双手交叉，拄着拐棍。因为是画第二张，手已经熟练了，这次只用了 20 分钟。接着又画了第三和第四个人，前后不到两小时，画了四副人物全身钢笔速写，不但形象准，线条也非常概括、帅气。事隔半个多月，我拿给《邯郸日报》美编看时，受到他们的一致称赞，并挑选了其中两幅，于 1982 年 10 月刊发在《文艺田园》副刊上。

商贸流通领域在流通体制变革初期，会有各种不同的商品交流会，1981年 11 月，邯郸地区百货用品交流会在邯郸饭店召开，我作为公司办公室秘书全程参与，借此契机结识了饭店前台服务员张彩霞。长得小巧玲珑，喜欢文学，会弹吉他的张彩霞对我非常崇拜，为我当了多次模特。后来，她又把自己的闺蜜陈英介绍给我。相比张彩霞，陈英身材较好。我从喜欢画画以来，受“文革”左的气氛桎梏，从没有画过女人体。为了补上这一课，试探性地想请陈英为我当裸体模特时，没想到她爽快答应了。

那个特殊年代，即便是搞美术专业的也不敢画裸体，如果被人告发，轻则会遭到批判，重则可被污蔑为流氓，被公安局拘禁判刑。为防止出现意外，画裸体的现场选在我家里，我爱人贾晓峰充当工作人员。第一次画裸体比较激动，况且对人体结构肌肉又吃不准，一直找不准形。陈英肤色很白，如何在白里区别不同部位的色相和冷暖变化，日常这方面的训练也没有，所以画得很不顺利。尽管如此，画裸体难得的机会又不能放弃，我还是硬着头皮画了两天，终于完成了。

我女儿韩露三岁时，送进了市直机关幼儿园，带她的老师叫王建华，大眼睛，高鼻梁，肤色虽然有点黑，但很有气质。我每天早晚接送女儿，自然与王老师愈加熟悉，当我提出要为她画像时，她虽有些腼腆，但还是同意了。

给她画像那天，是 4 月 15 日星期天，地点就在幼儿园教室。为了突出她的职业特点和年轻女性青春活力，我让她穿上红色高领羊毛衫，外面罩上白大褂，双手相握，侧身而坐，头微低，双眼凝视前方。因为王建华形象很有特点，我便把重点用在刻画脸部五官特征上，并适当加重了肤色的颜色，以同白色大褂形成了反差。这幅用了一天时间完成的半身油画肖像，因为形抓得准，色彩也比较高雅，一时间在幼儿园老师中成为议论的焦点。

幼儿园老师中长得最高、最洋气的郑老师也要求我给她画一张，但可惜因忙于工作，错前赶后没能实现。

我上广播电视大学时，教古代汉语的葛锡琦老师，因治学严谨，讲授精到，很受大家欢迎。葛老师皮肤黑紫，棱角分明，穿衣打扮颇像乡村教师。出于对葛老师的敬重，我决定给他画张油画肖像，场景就在葛老师家，以他书桌上的笔筒、书籍、磁盘和墙上的课程表为背景，以突出老师的职业。这幅画完成后，由于画得太像，加上背景的粗犷表现，参加电大毕业书画作品展，受到老师和同学的一致称赞，也成为我油画写生的代表作。

电大同学刘海霞常跟我一起学习，人长得十分清丽稚气，她也给我当过多次模特。

百货公司机关有一百多人，因为是老企业，讲论资排辈，年轻人得不到重视。我到公司后，因能力和亲和力，很快成了年轻人的头，在带领大家一块儿学习，一块外出郊游的同时，为他们画像也成了常规动作。办公室的范英霞、秦金荣、冀洪波，团委的张岳民、企管科的张玉凤、宣教科的范华芹、行政科的黄进、党办的连文明等形象，也都录入我的画册中。

日习则学不忘，自勉则身不堕。我到百货公司从事的虽然是文字工作，但由于坚守艺术理想，想方设法挤时间画画，几年下来，专业没有荒废，反而有了很大提高，创作了不少佳作。

【韩玉臣艺术简介】

1954年生人，中国艺术研究院特聘研究员、俄罗斯列宾美术学院荣誉教授、全国人大代表。

幼蒙庭训，喜书法，好丹青。1968年因画伟人像初识油画，先后师从中央美院李桦、苏高礼、梁玉龙和著名画家张文新。

华斯皇家装饰博物馆，先后在中国国家博物馆、中国美术馆、法国巴黎、意大利佛罗伦萨美第奇宫，热那亚公爵宫、比利时布鲁塞尔于克勒艺术中心、罗马波拿巴宫、俄罗斯列宾美院、乌克兰基辅国立美术馆举办个人展览。

荣获第12届佛罗伦萨国际当代艺术展最高荣誉“伟大的洛伦佐终身成就奖”，油画《牧羊女》荣获第152届法国国家艺术沙龙展金奖，《朝拜路上》荣获第225届法国艺术家沙龙展铜奖。

多幅油画作品被中国国家博物馆、中国美术馆、法国前总统萨科齐等艺术机构和政要名人收藏。